神树法师这几日忙于弹压镇抚禹山各宗长头目,不敢稍有怠忽。分化拉拢,许以重利,终于未出大错。禹山之人并不知庾泽未死,也不知庾义下落,神树法师谎称庾义在禹王洞中游玩时,受了惊吓,被庾匡厉鬼附身,现正在卧床静养。
这日忽然心有所感,知大手印已被冲破。不由大惊,忙领众胡僧来至洞外。虽不知洞内何人有此神通可破大手印,仍如临大敌,再结双印赋予第二重袈裟之上。神树引动神识,察知洞中仍以柔劲不停攻印,甚为诧异那人机敏智巧。
他本身上有伤,前几日又强行施法兴风布雨,更是伤了内腑。大手印虽无上神妙,依托的仍是施放者修为内力。他自知凭如今剩下的三四成道法,恐不能困住那人,只得拿出十分力气,勉强一试而已。此时心中将打伤自己的贼和尚又骂了一万遍,若不是那和尚从中作梗,如何会让大将军殒命,又如何惧怕这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陆华亭弹珠不息,水箭连绵,只攻阵脚一处,眼见第二重大手印即将不支,却忽而又重结双印。当下斗志陡生,也不气馁,只摒弃万念,专心拨动水珠。
神树法师见洞中攻势转疾,也趺坐于地,将己身所披绛紫七宝袈裟一掷而入。在洞口又结一阵,使出生平绝学,五印同生,将七宝袈裟生根入岩,气聚百重。他亲身督阵,誓与敌手不死不休。
又过良久,陆华亭身前水盆渐空,华百草忙将两个盛满水的海碗移近,又用酒坛中水将空盆续满,将酒坛放在水滴下接着。
水箭不绝,第二重印已有颓像。陆华亭却越战越勇,只觉四肢百骸气机绵绵不绝,石壁山泉乃至入洞清风,皆在体内流转循环,说不出的意态舒适。
约过了两个时辰,只听他口喝一声“破”。宋演如前法炮制,引刀将袈裟切破,第二重大手印应声化为乌有。
陆华亭犹自不停,浑然忘我,只想将体内流转不停的气机以指弹水,挥洒而出。那七宝袈裟受水箭攻击,嗤嗤作响,竟将至柔之水珠腾腾转为滚沸,化作阵阵轻烟散入空中。
神树法师催动印阵,窃取天地之气化入大手印。虽不见风雷雨雪,已是强损精元,性命相搏之境。
陆华亭用尽了两大海碗及盆中之水,不知不觉白昼转夤夜,继而黎明至清晨。华百草一夜忙着为其蓄水,宋演不敢移神,紧盯陆华亭动作,只待令下破阵。众人熬了一夜,已渐渐昏睡不觉。
洞外神树法师头顶热气蒸腾,浑身赤红充血,双手颤抖,目光迟滞。无论如何不敢相信洞中几个后辈小子,竟是何人能力压自己七十年修炼之道术。自入中土以来,未逢敌手,以呼风唤雨之能,处处被敬为活佛菩萨。
此次随征南大将军出征,本欲威震江淮,扬名天下。难道阴沟里翻船,要在此地折戟不成?大将军被刺,原以为是其轻狂无备,被人捡了便宜。如此想来,洞中果有能人也!
又过刻许,陆华亭所悟更有提升,能以五指拂水,而水箭轻缓却力沉。七宝袈裟上之大手印阵已无力抵挡,被水珠粒粒洞穿,须臾成破烂丝网。上缀宝石金玉碎溅满地,化作齑粉。
神树法师闷哼一声,委顿不起。身旁胡僧倒也眼疾手快,眼见师父不敌,自知修为不足师父万一,无论如何抵敌不住,只好施展逃命大法。一人背起神树,三人从旁护持,飞也似奔逃出禹山而去,不知所踪。
陆华亭飒然起身,神清气爽,浑不知已激斗一昼夜。宋演等见状大喜,架着庾义冲破洞口防卫,杀至禹王洞外。庾愿背出父亲庾泽,禹山众兵卒见大势已去,奔散者有,弃械者有,尽皆放弃抵抗。
周启、宋演协助庾愿召集众宗长、头目,在忘归厅中见过老坞主庾泽。庾泽宣明叛逆庾义罪状,将其就地正法,余者不问。庾愿又重新敛葬二位兄长及前日身亡士卒,将被庾义囚禁之人尽数释放,禹山上下悦服,重归老坞主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