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随着他二人大步前行,觉得脚下轻盈,微一迈腿即可跨过数丈距离。但又神清气爽,毫不费力,听天真道人边走边歌:“……莫言大道人难得,自是功夫不到头。饮酒须教一百杯,东浮西泛自梯媒。日精自与月华合,有个明珠走上来。不负三光不负人,不欺神道不欺贫。
“有人问我修行法,只种心田养此身。时人若拟去瀛洲,先过巍巍十八楼……学道须教彻骨贫,囊中只有五三文。
“有人问我修行法,遥指天边日月轮。我自忘心神自悦,跨水穿云来相谒……不事王侯不种田,日高犹自抱琴眠。
“起来旋点黄金卖,不使人间作业钱。天涯海角人求我,行到天涯不见人。忠孝义慈行方便,不须求我自然真……”
陆英听来,句句似有所悟。
那檀飞熊应歌长啸,声震九霄,惊起山中虎豹,驱散林间归鸟。把个陆华亭艳羡的不知如何是好,暗暗赞叹真乃神仙中人。
天光尚未明,早至伊阙之间,两山相对似双阙,阙者门户也,两山对立在伊水两岸,好似两扇大门。昔大禹疏龙门以通水,将大山从中凿断,伊水历其间,故谓之伊阙。
两岸皆断山绝壁,相对如门,惟神龙可跃,故曰龙门。龙门伊阙正当洛都之南,夹峙伊水,北望洛、河,此地为天下之中,古来帝王将相所居。
陆英揽衣下水捕得数尾大鱼,正是天下闻名的伊水之鲂。天真道人欢喜难禁,寻来柴草树枝,央告檀飞熊炙鱼。三人行了数百里,肚中早饥,当下生起火堆,又将鱼烤来共食。
天真道人食鱼之时,口中念念有词,陆英侧耳倾听,原来他道:“鱼呀鱼,非是贫道坏了你等跃龙门化金龙之事,皆为小道士将你们捕来,要怪就怪陆华亭,千万莫怪贫道……”
陆英瞠目结舌,不禁佩服他的厚颜无耻。三人食罢,红日渐高起,天真道人叹道:“可惜此地无酒,糟践了这等美味!若是能偷点酒来,贫道纵死无憾矣。”
陆英笑道:“前辈宽坐,在下自去洛阳城中寻来美酒佳酿,回敬前辈昨夜厚赐。”天真道人喜道:“此话当真?快去快去,看你小子颇为懂事,若是能让贫道大饱所欲,兴许我一高兴,教你两招保命本领。”陆英笑着答应,便欲往洛阳行去。
檀飞熊道:“赵老道,你那三两式功夫稀松平常,怎有脸误人子弟?就算要教授小娃娃,也该拿出看家绝学,却只传逃命功夫,何等吝啬!”
天真道人怒道:“檀飞熊,贫道手底功夫输你不成?实话告诉你,除了烤鱼手段,贫道瞧你无一能胜我。小道士修道之人,不先保住性命,还修个屁的道!与人打架难免互有损伤,岂是长策?”
檀飞熊冷笑道:“臭老道,一年未见,你吹牛功夫倒是长进不少,今日正好让老夫考教考教,究竟更有何能奈!”
天真道人亦骂道:“老不修,贫道正有此意,我从恒山千里赴约,难道不是为与你较量来了,废话少说,斗来!”
斗字出口,已是飞出右脚,踢向檀飞熊左膝。檀飞熊清啸一声,向后倒纵而起,衣袖鼓张,宛如仙鹤入云。
天真道人纵情大笑,借势紧随,两人须臾间前奔后逐,竟攀登至右侧山顶,继而消失不见。
陆英茫然若失,自知无从追赶,无奈只得独自往洛阳买酒。龙门距洛阳二十余里,虽为旧都,几经兴替,早不复昔年盛况。
城坏墙颓,魏晋之时南北二宫尽皆毁于兵祸,人户稀疏,反是兵卒战士多过平民百姓。陆英入得城中,见集市萧条,甚少经济往来。
转了许久,也没见到什么好酒,百姓人家自酿自饮或许有之,却如何寻到买得。无奈,只得往官署行去,自忖或可相机偷得美酒佳肴。
北汉以河洛之地为豫州,治所在洛阳。蒲刚从兄蒲重封镇北将军,豫州刺史。
当时四方大将名号,以征、镇、安、平为序,征南将军位在镇南、安南、平南之上。蒲重虽为一方守宰,耻于未得征北大将军封号,只为镇北将军,心常怀恨。
每日在洛阳只知聚饮行乐,暴虐军民。陆英来到豫州刺史署衙,见防备稀松,即从偏僻处翻墙而入。
这刺史府原是前代一处王府,北汉占领洛阳后,辟作豫州刺史府衙。其内富丽堂皇,处处雕梁画栋,下人侍从皆着绮罗,后院抢夺来许多牛羊家禽,厨房中酒食琳琅。
他进入厨房正要取酒,却听脚步声响,忙闪身酒瓮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