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行舟渡,一路东南行。过了半月之久,方至长江北岸。众人寻来舟船,分次渡江。陆英与宋演、卢佳、郭芝同乘一船。
方至半渡,即见江岸树荫下有一人素纱襌衣坐于胡床之上。身后二名侍者一个扇着蒲扇,一个捧着瓷瓶。
陆英定睛观瞧,那人正是杨谧杨稚远,不禁暗暗羡慕其精习安逸之道。坐船靠岸,杨谧笑着走来,施礼道:“昌明兄,华亭,许久不见,风采更胜往日。此行立功敌国,名震天下,当真可喜可贺!”
宋演亦笑着回礼道:“杨公子簪缨士族果然不同凡俗,这闷热难熬的天气,公子仍风度翩翩,俊逸无俦,令人艳羡不已。”
杨谧回道:“昌明兄,莫拿在下寻开心,我这无用之人,只能流于平庸。怎似昌明兄纵横梁赵,一鸣惊人,锦绣前程自此而始,才真让杨谧羡慕!”
宋演笑道:“宋某宁愿如杨公子一般平庸安乐,可惜富贵各有天命,我却没有这福气。”二人相视大笑,彼此皆有揶揄之色。
杨谧转向陆英道:“华亭,在下已在此候了两日,只因李道长有命,不敢不从。华亭恐将难得安逸,仍要即刻西行,追随尊师去了。”
陆英闻言心头一惊,忙问道:“我师往西去了?可知何事?难道有什么变故?”
杨谧见他神色紧张,抚慰道:“华亭莫急,李道长并无丝毫不妥,也未言有何变故。只是昨日告知在下,言道华亭即日将回,命我在此静候,转告华亭,一至江南立刻西向,与尊师江州会合。似是有事需要相助,却未知详情。”
陆英闻言困惑不解,然则师命不可违,他定是有极要紧事才要自己跟去江州会合。当下与杨谧、宋演等人别过,骑上杨谧马匹,往江州奔去。此去江州虽皆沿大江西行,然逆水行舟,速度过缓,不如乘马迅疾。
周启、宋演等入建邺交卸完使命。过了数日朝廷论功行赏,封周启为散骑郎,南徐州别驾从事。封宋演横海校尉,领崔弘、崔绍、卢昱至北府军效力。杨谧因举荐有功,升任秘书丞。
封郭漠为征虏将军、河内郡太守,部从将佐各有封赏。封慕舆长生为安北将军、汝阴太守,只是并未派兵救援汝阴之围。封禹山坞庾愿为颍川太守,褒扬其忠君爱国之情。
周启坚持辞去所授官职,回乡侍奉尊亲。
宋演在京逗留几日,杨谧忙于职事,也未得空邀他玩耍。这一日,宋演正要收拾行囊离京,却有杨府人来传信,说是武冈侯相请晚间赴宴。
宋演不禁问宴席上都有谁,那人支吾答道,或许有庾府、郗家的公子、女郎,实在未知其详。宋演听到庾府……女郎几字,难免心头一动,只好暂缓行程,或许可再会一会佳人。
晚间,宋演来至武冈侯府赴宴,却见客人已来得差不多。席间京口郗晖公子,庾家公子登之皆在座。其余贵介公子他就不认得了,总之看气度举止便知绝非等闲人士。
宋演施过礼,杨谧请他在旁席就座,除了郗晖与他打趣了两句外,再无旁人投来片刻目光。宋演心内知道,自己与他们出身悬殊,本就无甚谈资。更何况在建邺这人生地不熟的所在,能得杨府公子邀请来此,已经是分外殊遇了。
他如今也踏入官途,只得学着别人饮乐模样,随人举杯而举杯,随人欢笑而欢笑。
郗晖之姐嫁与杨家七公子,是以他与杨谧本有亲谊。此番来京也是为了干谒入仕,故而在席间表现极为活跃。
饮至酣畅,郗晖忽然举杯笑道:“昌明兄,你自来武艺精熟,如今又在北国立了大功,马上就要做冲锋陷阵之大将。今日诸公欢宴,何不为我等舞剑一曲,也学学古人雅兴!”
这些喝醉了的公子哥们一听,立马来了兴致,纷纷吵嚷着要宋昌明舞剑,仿佛是多年熟识的老朋友。
宋演闻言微笑不语,良久才在席上长身坐起,抱拳道:“既然蒙郗公子与诸公抬爱,宋演只得从命。只是厅间窄小,刀剑无眼,生怕酒醉之余,失手有个不虞,却非万死莫赎?”
郗晖道:“无妨!谁不知昌明兄技艺非凡,怎会有失手之时?尽管放开拳脚施为便是!”
宋演来到当中,早有侍婢捧上三尺宝剑,递在他面前。宋演伸手接过,一把将剑鞘退去,举起剑来竖在胸前观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