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住在鸿胪寺的馆驿之中,虽说此时礼仪粗略,但至少屋舍华丽,院馆整齐。汉国前些年鼎盛时,也多有各国来使,四方宾客于此居住。
陆英随他们进到院中,沮渠蒙逊吩咐亲卫取出昨日御赐的美酒,陆英见之恍然。虽然市场上酒肆都关门歇业,但宫中自有大量存酒,必是蒲刚龙颜大悦之下,赏赐给二位使臣的。
于是沮渠蒙逊为陆英斟满美酒,连连敬奉。觥筹交错间,陆英大略得知,此次沮渠蒙逊受平西将军吕世明之命,回京汇报战果,并请求班师救援关中。
吕世明在龟兹以钩锁战阵大破三十国联军,入据延城,威震西域。西域诸国七十万联军败于七万汉军,皆畏服汉国之强。
鄯善、疏勒、焉耆、粟特、渴盘陀、破洛那、悉居半、吐谷浑等国并遣使朝贡。吕世明令诸国上缴两汉朝廷所赐符节,换成蒲刚颁赐的符节。
时隔二百年,中国再次威服西域,连以前桀骜不驯之酋长首领,也纷纷垂首。
蒲刚虽早有听闻,亲耳听沮渠蒙逊道来,仍不禁大喜,尤其在此时内外交困的境地,吕世明之功更能振奋士气。
蒲刚下旨,封吕世明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安西大将军、西域校尉,进爵顺乡侯。封赏的旨意今日已经出发。
又赐沮渠蒙逊威远将军衔,秃发延孤宁远将军衔,美酒十坛,绢帛钱币若干。虽然这将军名号只是虚衔,且皆位列五品,但二位年轻人还是异常兴奋。
至于乞伏益州,蒲刚向来喜爱宽赦罪臣,即使公然造反为逆,也都原宥不论。何况边陲小部族为乱,根本不放在他眼里,是以乞伏益州被大手一挥赦免。如今仍随沮渠蒙逊在这馆中,陆英一笑置之,并未理会。
三人饮至天黑,虽然没有好菜肴,也无猪羊鱼肉,但酒逢知己,仍然喝得尽兴。陆英一夜未眠,又饮了酒,不觉昏昏欲睡,就在这馆驿中休息了下来。
秃发延孤酒量最大,还道陆英不能饮酒,偶像的高大身影未免在心中略略减损了几分。
第二日午后,阳平公蒲巍来鸿胪寺请见陆英。陆英不知何意,便出了馆外相见。
蒲巍不情愿地道:“陆道长,可教本公好找!太子殿下设宴相邀,请陆道长随我去东宫赴宴吧!”
陆英客套道:“太子殿下竟然真请我赴宴?无功不受禄,在下惶恐呀!”
蒲巍翻个白眼道:“听说你昨夜独把城关,杀退了西赵数百骑兵,太子殿下为表谢意,特意请你赴宴。别耽搁了,快走吧!”
陆英道:“此间有我两位好友,可否带他们一同前去?”
蒲巍不耐烦道:“要带便带,也不差两张嘴。还请麻利点,别让太子殿下等急了。我已经找你半天了!”
陆英微微一笑,入内相邀蒙逊与延孤同往东宫赴宴,两位少年欣然应约。三人便随蒲巍一道往东宫行去。
太子见到陆英爽朗笑道:“哈哈,陆道长,昨日本宫不得空,与君匆匆而别。是以今天一早便让人去请,一定要找到陆道长,与本宫把酒畅谈。”
陆英施礼谢道:“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如此折节下交,陆英惶恐不安啊!殿下可称我草字华亭,道长之名不敢当!”
太子又笑道:“华亭,何必过谦!我朝向来优礼道人,父皇也是求贤若渴,能得华亭为我大汉国士,是本宫的幸事,也是朝廷的幸事!”
陆英不知他为何如此礼遇,到底有何所求,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便介绍身后二人道:“殿下,这位是吕世明大将军麾下信使沮渠蒙逊,昨日入宫觐见过天王,这位是秃发部首领之子延孤,一路护送蒙逊来到长安。在下于渭北巧遇,算是一见如故的朋友!”
太子喜道:“二位英贤本宫也有所耳闻,既然随华亭一同来了,正好结识一番,快请坐!”
于是几人依次落座,东宫侍女奉上各色珍藏美酒,牛羊鸡鹅,鱼鳖之鲜应有尽有。太子连连劝觞,陆英酒到杯干,毫不拖泥带水。
蒙逊与延孤也都豪爽,在太子席上自不会有所藏私,饮到傍晚两人皆有五分醉意。
秃发延孤昨日见过陆英酒量,还担心他不胜酒力,谁知陆英饮的不比自己少,竟然越来越神采奕奕,丝毫不见头昏口拙。
太子只聊些养生之法,天地大道,许久不曾提及昨日战事。陆英也顺着他话头答言,虽高谈阔论,妙语如珠,却只字不言军国之事。
待到夜晚,延孤与蒙逊二人都醉得目滞舌结,不知所云时,太子才说起今日正题。
太子望着陆英道:“明日,本宫奉旨征讨西赵,如今国中兵力有限,是以不得不智取之。华亭可有良策教我?”
陆英惶恐辞谢道:“殿下错爱了,在下实不知行伍,更无领军之才,恐怕误了殿下大事!”
太子笑道:“若是如此如此……华亭以为如何?”
陆英见他已有定计,今天先盛宴款待,极尽礼遇,只是让自己不得推却。无奈只得答允,依太子所谋行事。
太子大喜,与陆英畅饮了三盏。又说些闲话,陆英便起身告辞,与蒙逊和延孤回到了馆驿。
秃发延孤已醉得不省人事,被亲卫扶去歇息。沮渠蒙逊却忽然变得清醒,对陆英言道:
“兄长,太子殿下计策虽巧,只不知届时军阵之中,西赵统兵之将能否严令士卒。若是未如太子所料,恐怕兄长有所差池。还是让蒙逊随兄一起去吧!我虽然年少,但多历战阵,或可有裨益。”
陆英笑道:“贤弟有此好意,我就不推却了。明日我们一起上阵杀敌!放心,愚兄自有计较,纵使不胜,也能全身而退。”
沮渠蒙逊坚定地点头,说道:“蒙逊自然相信兄长!明日与兄并肩杀敌!”
当夜俱去安歇,只等第二天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