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王段厚农命人将水寨围困,切断四方交通,又命将俘获水寨士卒尽数拉到寨下,让他们哭喊劝降。
如此僵持几日,水寨中军心动摇,眼看撑持不住。
白灵儿领着锦羽骑卫在大河边观望,陆英骑马随在亲卫后面。听得有女骑卫惊呼道:“黄河里有人!”
众人转目观瞧,果然见从水底钻出一条人来。那人脱得精赤,浑身白如雪练,踩水打浪浑似水中飞鱼。
白灵儿惊奇道:“这是何人?水性如此了得!”
水中人见岸上女骑众多,暗道晦气,他正是郭家寨白胪金刚宋侯,今日本是来通报消息,却遇到这许多赵国女兵。
但心中也未当回事,只当是哪个贵人小姐任性胡闹,招来这许多花里呼哨的女子。穿得五彩斑斓,哪像是打仗来的。
宋侯在水中立起,露出小半截身体,笑道:“你这小娘们不在家伺候爹娘,带这么多大姑娘跑来此地何干?”
白灵儿皱眉道:“你说话好生无礼,本宫愿意在哪便在哪,轮得到你来废话?”
她转头对亲卫道:“谁能把这条大鱼叉上来,重重有赏!”
锦羽女骑卫纷纷弯弓搭箭,蓬蓬箭雨天女散花般落在宋侯身前,可惜水里宋侯上身未动,下肢早划出两三丈外。
白灵儿不甘,急令再放箭。宋侯狂笑一声,猛地跃出水面三尺来高,又扎在水中不见了踪影。
这宋侯身上未着寸缕,突然跃起时风光乍现,把公主和锦羽女骑卫羞得面红耳赤,各个偷眼打量陆英,就怕他看了取笑。
陆英假意盯着水中目不转睛,咬牙切齿痛骂道:“贼子,有种别跑,上岸来看道爷如何擒你!”
众女子抿唇微笑,一面敬佩陆道长智勇,一面又怕那宋侯真上岸来,到时是该射箭,还是闭目不看。
宋侯沉入水中,半日不见浮出,众人奈何不得,只得加强巡守,防备他偷入水寨。
慕容德阵前被俘,初时极为强硬,日夜咒骂不休,也不进水米,打定主意要全忠尽节。
辽西王段厚农闻讯,令人传话道:“面前有两条路,第一,归附赵军,戴罪立功。第二,净身入宫,做皇帝驾前寺人。”
第二日,慕容德服软,愿意出阵劝降卢佳、张丑。辽西王命人为他除去绑缚,换上衣衫,步行到水寨之下,喊话劝降。
卢佳听闻慕容德降敌,来在高墙上骂道:“慕容贼子,我早见你志虑不纯,果然作出此等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诚哉斯言!你与段氏同为鲜卑人,谅必早有反心,恐怕就是你作内应,害我寨中兄弟折损大半!如今还有何面目见我?”
慕容德大怒道:“卢佳,你这小人!向来只知道嫉贤妒能,何曾有半分容人胸襟?我今日降赵,正是为不与你为伍!”
卢佳道:“贼子,还敢血口喷人,你既然降了赵国,就真刀真枪来战,何须鼓动唇舌,妄图蛊惑我等!我寨中兄弟对郭公忠贞不二,岂是你能说动的?”
慕容德说不过他,只好怒冲冲闭口。辽西王怕他降志不坚,也不敢让他上阵领军,只好生慰劳一番,令他暂且歇下。
晚间,陆英独自来到大河边,望着水寨忧心忡忡。虽说水寨中妇孺早已提前撤离,但郭颂不幸身死,士卒死伤几千人,他难免痛惜惆怅。
可恨那卢佳不听良言相劝,他一人之力又怎敌赵国千军万马!况且白灵儿领军同来,也不能转头对她痛下杀手。
正在叹息时,见到水寨与大河临近处白影一闪,似乎有何物入了寨中。他不知水寨此处留有暗栅,自与黄河相通,但那栅门隐藏在水下,外人绝难发现。
陆英靠近几十步,细细查看水浪,见寨墙下有一处无端生出旋涡。略一思量,大体猜得恐有暗道水门之属。
他料定宋侯已经潜入寨中,恐怕是告知卢佳、张丑有无援兵,如何进退行止。当下也不着急,就站在寨墙外不远处默默等候,看那宋侯出来时,能否见上一面。
过了许久,宋侯尚未现身,白灵儿却领着几名女骑卫来到此处。
陆英微感奇怪,笑问道:“公主,夜深风寒,何故还来此地游荡?”
白灵儿边走边紧了紧紫色莲蓬衣,只露出一截粉白箭袖,轻笑道:“听闻陆大真人在黄河边夜观敌情,小女子特来作陪。”
陆英道:“方才见到白日那渡水之人,似乎是潜入了水寨。是而我在此等候,以期将其拦下!”
白灵儿道:“那不要脸的老贼还敢来?可惜没带得强弓硬弩,恐怕抓不住他!”
陆英笑道:“捕鱼还是用网更方便些,公主带弓弩,不如带渔网……”
白灵儿闻言笑的娇躯乱颤,莲蓬衣都差点滑落于地。身后女骑卫连忙上前为她整衣,几人皆使劲憋着笑,不敢在公主和陆道长面前放肆。
他二人正自胡闹,寨墙之上恰好宋侯来至,将陆英渔网之论听在耳中,忍不住大喝一声讥刺道:“呔!黄口孺子,白虏贱人!你宋爷爷就在此,有种跟爷爷下河斗上几百回合,徒逞口舌之利只能惹人耻笑耳!”
白灵儿怒道:“陆大哥,把这老贼臭嘴撕了!污言秽语好不气人!”
陆英递给白灵儿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向宋侯道:“宋头领,你水里功夫了得,在下甘拜下风。只是不知为何要来来去去,硬闯死地啊?”
宋侯道:“你这反复小人,宋爷爷没空和你斗嘴,先走一步了!”
他不知陆英是敌是友,恐多言失当,便决意离去。只见他将身上衣衫一把撕掉,又是赤条条寸丝不挂,从寨墙上鱼跃而下,正落入黄河之中。
白灵儿惊叫一声,羞得掩面垂首,不敢再说什么言语。
陆英恼恨无法知道郭漠消息,这水寨是救也不救,但此刻白灵儿在身旁,又不便多问。看着宋侯跃入水中,只能暗暗切齿。
宋侯从河水中探出头来,挑衅地望着岸上众人,倒踩水踏浪而走。
谁料一支三寸长暗箭凌空袭来,正钉在他胸膛之上,宋侯大惊,急忙沉入水中。
陆英循弩箭望去,身周都是赵军士卒,再远就是错落的营帐,只东北角青衣一闪而逝,根本无从寻找发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