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准了廷尉所奏,宋演定罪杖责五十,罢免扬武都尉职务。同时发下缉捕文书全国缉拿,这事就算过去了。
至于谁去缉拿,到哪里缉拿,都是廷尉陆大人说了算。
南郡公桓敬道被拜为广州刺史,宣诏使节已经出发。陆英再没有在建邺遇到过桓敬道,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方。
这几日,不光要去文学馆修书,每天还要到廷尉署露个面,好不奔忙劳碌。幸而有陆道隆这个右监在,平常事务都能处理妥帖。
这一日,陆道隆找到富春山居,神色难得轻松下来,甚至带着几分自矜。
略一寒暄便对陆英笑道:“华亭啊,今日只论家事,我就倚老卖老一回。你与朱刺史之女的婚事,我们几个做叔伯的商量了一番,还是由京中陆氏大房牵头,向朱家提亲的好。若是你同意,便按六礼之俗,让你陆俶伯父去办!”
陆英没想到他突然有这一句,倒不由怔神片刻。但陆道隆所说也在理,是应该主动向朱家提亲了。
不管朱旭将军心中什么想法,自家总要有态度才行。总不能一直这么耽搁下去,还等着人家上门来问不成。
于是他拱手称谢道:“叔父思虑妥当,英岂敢不从!如今蒙圣恩得以认祖归宗,各位叔伯便是我至亲之人,婚姻大事全凭长辈们做主!”
陆道隆捻须微笑,显然十分欣慰,又道:“《礼记昏义》载: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共有六礼。周秦两汉上自王侯,下至百姓无不遵照而行。只是皇太子无亲迎之礼罢了。
“虽至近代因战火流离多有遗缺,但我陆氏冠族世家,不能轻废其一。还是该照古礼一一遵办的是。
“况且华亭当世之英,更应事事为天下表率。这纳采、问名、纳吉的环节,陆家一定要郑重谨慎。只是如今朱刺史远在荆襄,京师府邸虽有家眷,但恐怕不能专断做主。一来一回,耽搁必久,华亭千万莫急!”
陆英忙笑道:“不急不急,叔父按礼节去操办便是,我一点都不急。”
陆道隆又道:“纳采须有大媒。我意请侍中王季明大人为媒,上门纳采,华亭以为如何?”
陆英道:“叔父自作主便是!”
陆道隆颔首道:“王季明乃是王孝伯幼弟,品行方正,刚直不阿。当能称此任也!”
陆英自然没有意见,他只是暗暗担忧琳琳如今境况。自从赵国别后,淮阴城中不得相见,朱将军又移镇襄阳,不知她跟去了襄阳还是何地。
若是朱将军不愿嫁女,那王侍中上门提亲,也恐徒劳无功。但以常理来看,先前自己无家无职,又是个漂泊道士,朱旭将军不愿将爱女下嫁,也情有可原。只盼如今朱将军打消顾虑,心中不再有所隔阂才好。
两人商议了半个时辰,陆道隆起身告退。明日,果然请了王季明上朱府做媒。
纳采之礼须有媒人携雁登门,将男方求婚之意告知,若女方同意,男方便备好贺礼,由长辈自来求亲。若是不同意,那便一切作罢。
王季明来到朱府,朱旭将军继室出面接待。但求婚之事,她也做不得主,只能答复将立刻遣人上襄阳禀告家主,一切待朱刺史定夺。
襄阳距此路远,一来一去非片时可还,陆家只能安心等候。陆英仍然潜心文学馆,将廷尉署之事也都悉数交给陆道隆处置,自己隔一两日去点个卯便罢。
谁知没等来朱旭答复,先传来了洛阳战事的奏报。
月前慕容永率部南下,兵锋直指洛阳。朱旭有守卫洛阳之责,于是兵发襄阳,北上击走鲜卑入寇之众。
慕容永向上党逃窜,朱旭一路追击,深入敌境多日。在外时收报高车翟辽将进犯洛阳,又急忙领军撤回。吴军在石门、怀县连败高车,翟辽趁夜逃走。
于是朱旭留下部将赵蕃、朱党等人守卫洛阳、石门,同时将其子朱孚也留在洛阳领军,自率大军返回了襄阳。
连番苦战之下,虽未遭大败,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吴军伤亡亦所难免。
军报到了朝中,会稽王以为朱旭奔波劳师,胜负相抵,不加褒贬。群臣虽怯怯私议,但皆不敢言语。
陆英得知此事,也只是苦笑置之。难说会稽王不是有意报复,但军国大事,他也无缘置喙。
又忽闻江州刺史王元达病逝于任,其兄王国宝言称要离京奔丧,一时间朝中暗流涌动。
王元达是王国宝亲弟,向来放达纵情,此番身死未尝不是此故。王国宝上奏要去江州,却迟迟不动身,惹得皇帝甚是不乐。
会稽王有意让王国宝替殷仲康为荆州刺史,而将殷仲康改迁江州刺史。皇帝不愿继续由他兄弟把持军权,有意让郗晖出任江州。
主相兄弟互不相让,竟然使刺史之位悬隔难决。还是皇帝避过尚书台,直接下中旨令殷仲康先兼管江州,此事才暂且作罢。
陆英此日在府中尚未入宫,女婢刚为他穿好衣衫棉袍,猛听得门外一声高呼“大哥”。陆英喜出望外,顾不得翠羽、戴菊还在身旁整理衣冠,赶忙跑出屋外,果然是薛勇兄弟。
陆英上前握紧他双手,举目望着这个大块头,笑道:“不辟啊,你究竟去了何处?怎得此时方回?”
薛勇眼中微噙泪水,面上更多是喜悦与激动,只听他骄傲地说道:“大哥,我去办了件大事!”
陆英奇道:“哦?什么大事?”他还以为薛勇去刺杀哪国大将高官,或是与琳琳有关的事情。
薛勇笑道:“大哥,我风尘仆仆来投奔你,也不给口水喝吗?”
陆英大笑着拍他一掌,拉着他步入中堂,命戴菊奉茶,翠羽通知厨房备膳。
落座之后,薛勇才道:“大哥,我办这事不知你同意与否,总之先办了。若是你不快,打我一顿也无妨!”
陆英道:“怎么学得吞吞吐吐的,有何事直说便是!”
于是薛勇将别来之事细细讲述,听得陆英惊疑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