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敬道见众人或有愠色,或有失望,不由沉吟道:“仲康兄没看错了?真是蒲刚的玉玺?”
殷仲康笑道:“愚兄虽然才疏学浅,这等宝物却不会看错。那慕容永洗劫了长安宫殿,手中有此玉玺也不足为怪!”
乌纥提是桓敬道舅兄,又是外国之人,忍不住问道:“听闻前任雍州刺史朱旭得到了传国玉玺,还被人强逼索要。如今那传国玺去了哪里,怎么郗晖大人没提吗?”
殷仲康不悦道:“什么传国玉玺?自从前晋国灭后,传国玺便不知所踪。如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当真谬之千里!”
桓敬道拦住乌纥提,笑道:“仲康兄说的是,我等只闻传国玉玺之名,却久不知其在何处。若是蒲刚曾经握有此宝,想来定要大肆宣扬,何至于到现在才传出风言!”
九灵真人腾地起身,冲上首遥施一礼,一言不发转身去了。
崔岳、郑雷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那迦阿周陀笑眯眯坐在那里,好像一切都漠不关心。
此时,桓敬道转向末席的中年男子道:“蒲兄,你是长安人,你可听说过北汉国主手中有始皇帝的传国玺?”
那男子抬起头望向上首,竟然是北汉国太子蒲宏,但见他摇摇头,言道:“不曾听过!”
桓敬道笑道:“这就是了!不知是哪个好事之人放出风声,惹得四方骚动……”
殷仲康道:“此事暂且不提,今日难得有许多英雄豪杰相聚,乃是荆州盛事!敬道,你可不要吝惜好酒,快快取来我们痛饮一场!”
陆英问过蒲珍、蒲巍在此地留几天,约定改日叫着蒲宏一同饮宴,便带着琳琳返回龙亢园。
他有许多疑惑,迫切想与申屠景纯探讨。回了园中才知申屠景纯与桓敬道都不在,直等到傍晚时,才等回神棍申屠先生。
陆英正于房内休息,申屠景纯来找,叫他出外散步。他未及多想,便与申屠景纯步至湖边。
与昨夜小公爷在水榭吹箫不同,今日没了英俊潇洒地公子,却多了一名黑纱蒙面的美人。
陆英见到那人,惊呼道:“柔影小姐!你来寻哥哥?”
申屠柔影看了看申屠景纯,轻轻嗯了一声。
申屠景纯笑道:“陆公子,柔影说有要事相告,我看你也在园中,便叫你来一起听听……”
陆英道:“泰山郡一别,久没有柔影小姐消息,不曾想竟在此地重逢!你们苏先生也知道了传国……宝物的事?派你来捕雀吗?”
申屠柔影冷冷道:“捕雀?你是螳螂还是蝉?”
陆英尴尬道:“在下一介匹夫,谈不上,谈不上!”
申屠景纯圆场道:“柔影,你不是有要事吗?讲给我与陆公子听听,一起参谋参谋!”
申屠柔影道:“谁让你叫这人来的?不嫌烦!”
申屠景纯咳嗽一声,心中暗道:“女子与小人……唉!你非要找他来,这会儿又让我当恶人。”
但似乎平日宠惯了妹妹,仍笑道:“陆公子也不是旁人,既然来了,就一起合计嘛!还是说正事要紧。”
申屠柔影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道:“殷仲康与桓敬道今日在江陵城中会见,席间有许多不寻常人物,你们听说了吗?”
她头上罩着竹笠,肩部以上全部被黑纱遮挡,此刻又是黄昏,表情根本无人看得清楚,不知她这白眼翻给谁看。
陆英道:“都有什么人物?申屠先生知道吗?”
申屠景纯掐指道:“让我来算上一算……想必有倒虎山的什么九灵,有北汉国的故太子蒲宏,有恒山的两个年轻人,一个姓崔一个姓郑,还有西域的胡僧,叫什么周陀……这是南郡公的客人。
“殷荆州那边似乎有凉州来的两个外族少年,秃发什么,蒙逊什么的……哦,对了,还有夫人的兄长,吐谷浑王子乌……乌合……”
陆英听得心惊肉跳,这么多绝不可能凑到一起的人,忽然凑在一起,究竟是要干什么。
他急忙问道:“九灵真人?崔岳?郑雷?那迦阿周陀?秃发延孤?沮渠蒙逊?!”
申屠景纯摇摇头,道:“这些名字乱七八糟,我也记不清楚。听着好像大差不差。”
陆英还未发言,柔影道:“你说得不错,就是这些人。”
陆英道:“柔影小姐从何处探听来消息,难道刺史大人和小公爷独独没有邀请行一学院的人?”
柔影道:“你可知他们为何在江陵相会?”
陆英道:“难道是要对抗吴国朝廷?”
柔影道:“行一先生岂肯与他们同流合污!”
陆英道:“桓敬道虽然素有非份之望,但他还不至于有这么大手笔,能邀请来北方数国的势力站桩。可能这些人也都各怀心思,为了那宝物而来罢了!对了,方才你没提及雍州刺史郗晖,是忘了还是……?”
申屠景纯摇头答道:“郗晖已经离去了……这传言才流出没多少日子,远方之人恐怕来不及听闻……”
陆英心中疑惑,当下不动声色道:“申屠先生,你怎得没去坐席?”
申屠景纯道:“我今日有旁的事情,故而没去城中。再说我也不喜欢虚礼应付,去做什么?”
陆英又道:“柔影小姐,你可知他们今日大体谈了些什么?”
柔影道:“我又没去公府,怎能知道!”顿了一下又道:“你可知京口王孝伯又打算起兵了?还是联络的殷仲康?”
陆英道:“略有耳闻。申屠先生,还是要想办法知道,这些人白日所论何事。你妙算无遗,就拜托你了!至于王孝伯,书生起兵,十年不成。不必太过操心。”
申屠景纯道:“我能有什么妙算?”
陆英笑了笑,拱拱手。申屠景纯叹息道:“好吧,我少不了跟夫人的兄长,什么乌合啼套套话罢了。你们先聊着,我去看他回来没有……”
柔影道:“今日你在城中与慧远大师聊得不错吧?还有前朝公主,啧啧,真是风流成性,到处招惹……咳!你那鲜卑公主日日挂念你,难道你把人家忘了?”
陆英越听越难堪,只得挠挠头,望着湖面道:“柔影小姐,在下不日就要成婚了。这些话以后千万不要对我夫人提起……”
柔影道:“你夫人?还没成婚就叫夫人?真不知哪家姑娘瞎了眼,竟然看上你!”
陆英更加尴尬,正要反驳,却听身后琳琳冷声反讥道:“瞎了眼的人恐怕不止本姑娘一人吧!有些女子偷偷私会人家夫君,孤男寡女说些酸溜溜的话,真不知道羞臊吗?脸上遮块布就能不要面皮了?”
陆英忙道:“娘子,来得正好,我来为你引荐,这位就是我提过的申屠柔影……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姐,正是我未婚妻子,朱琳琳……”
朱琳琳道:“这就是几次三番想要害你的人?夫君快到我身边来,小心他暗箭厉害!”
申屠柔影笑道:“朱姑娘果然蕙质兰心,伶牙俐齿。我先恭喜你们新婚之喜,只是今日不曾带得礼物,要往后补上了。
“朱姑娘放心,就算我眼瞎了,也绝不会对陆大人有非分之想,我与他之间清白似水,并且一生一世清清白白。”
说着从头上摘下一支木钗,举在手中道:“若是话不作数,我便有如此物!”
喀喇一声,木钗折断,被她抛入湖水。
朱琳琳拉着陆英,言道:“申屠姑娘倒是爽快!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你害我夫君的事。今夜你来此,又是为何?”
申屠柔影道:“以前多有得罪,多谢朱姑娘宽宏。今日嘛,我是来寻哥哥的,并非与陆大人私会。”
陆英道:“申屠先生有事刚走……”
朱琳琳又问道:“你说的鲜卑公主指谁?白灵儿吗?她挂念我夫君,说明陆郎英才出众,何用你来抱不平!”
申屠柔影道:“朱姑娘说得好!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你们了,告辞。”说罢点点头,就要迈步离开。
忽听得远处申屠景纯喊道:“陆公子,柔影……救命啊!”
三人大惊,在这南郡公庄园内,还能遇到贼人不成。
申屠柔影一个转身,当先奔去。
朱琳琳拉起陆英手臂,两人小跑着朝发声处走。便听得申屠景纯叫喊不停,好似被人折磨一般。
又听得有一女子大呼小叫,却原来认得申屠柔影。陆英闻声已知,那女子不是别人,又是无异门卢月。
看样她与申屠柔影仇人相见,现在早斗在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