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这伙吴人慌而不乱,突遇夜袭还能整军来战。一千骑硬着头皮冲向东面,拼着死也不能在太子面前获罪。
两军刚一接触,人马相撞刀枪互斫,已是不死不休之局。那三千步卒鼓噪声势,刚随骑兵跑出百步,便有人见西方秦营火起。
胆小的忍不住叫喊起来,随之更多人纷纷乱喊:“城中袭营了,城中袭营了。”
此处伏敌的秦军前有强阻,后有偷袭,哪里还有斗志?骑兵大半绕过敌阵,转身向城西奔去。
步卒们也顾不得虚张声势,皆恨两条腿跑得慢,一时四千人倒有三千逃个干净。
跋拔大山冲杀一阵,见秦军败逃,摸一把脸上血水,颇觉羞颜面对那女子。
申屠柔影上前道:“定是陆祭酒提前设计袭营,接应我等入城。事不宜迟,快到城门外等候!”
跋拔大山点头遵命,一夹马腹领军向西门而去。还未等他们靠近,东城青阳门早开,一行援军奔驰入城,无不有死里逃生之感。
陆英在城上望见申屠柔影,此刻也下得城来,上前道:“柔影小姐,辛苦了!”
申屠柔影转头望向身后道:“我等远来劳顿,陆祭酒可有饭食犒劳?”
陆英忙命人准备粥饭,示意朱孚好生安排援军。他领着跋拔大山、司马隽往府衙而去。
申屠柔影借故巡视城防,不肯随他们同往。而薛勇与沮渠蒙逊等人,自然是率斥候出城纵火,至今未归。
等到慰劳罢诸人,天已将亮,陆英让他们略做休整,只等明日傍晚再商讨破敌之策。
第二日,本以为秦军要加紧攻城,但姚兴也不知打什么算盘,从早至晚都毫无动静。陆英难得清闲,早早回朱宅与琳琳话些闲事。
申屠柔影此来,并非单单率民勇守城而已。她带得有匠人木工,第二天午后便在城中叮叮当当忙活起来。
陆英见她态度冷漠,也不想主动去触霉头。过了一天,秦军再攻城时,申屠柔影指挥民勇搬抬数件器物上城,找来陆英与跋拔大山等人,要他们观摩破敌利器。
朱孚见到那些器物,忍不住叫道:“床弩!抛石机?”
沮渠蒙逊也道:“久闻中华兵器威名,但这抛石机做的这么小,真是……巧夺天工啊!”
陆英问道:“柔影小姐,难得你们会造此等利器。但抛石机似乎与我在书中见到的不太一样,床弩,难道能一次发这许多支箭?”
申屠柔影冷冷一笑,也不理会众人疑惑。命匠人将床弩架起,上面依次排列五支铁箭,每箭有一人长短。
匠人轻绞机簧,弓弦即被拉满。申屠柔影一挥手,“啪”地一声,一支铁箭如电飞出。越过城墙直入推着云梯靠近的士卒之中。
众人哄然叫好,鼓掌赞叹不已。匠人拨动一圆盘,此圆盘周有一圈锯齿,锯齿旋转,另一支铁箭又上机括。又闻啪一声,铁箭再射出。
如此五箭在几十息间发出,仅需一人操作,当真省时省力。
而铁箭射中秦军,则如长枪大戟,几乎将人拦腰折断。射在云梯之上,木屑飞扬,也如挨了一块大石击打一般。
陆英大喜,请申屠柔影多造床弩,到时不愁不能破敌于城下。
申屠柔影点头应命,又道:“这种抛石机,另有用处,等到敌兵聚集得多时,才能事半功倍。若只抛击小石块,岂非暴殄天物。”
众人虽不明其妙,也纷纷点头赞许。床弩虽好,毕竟数量过少,尚不能与敌极大杀伤。
申屠柔影连续三日动员民勇,在城中大兴制造。缺木材之属就在府衙吏房中拆窗破梁,反正此时也没有官署理政。
紧缺物资在武库中旧物利用,总算没有误了匠人功夫。
一夜,城头射上一只响箭,军兵看时,却是一封箭书。军兵将箭书交由朱孚校尉,朱孚看罢,急忙来寻陆英。
陆英接过箭书,上面写道:“一别经年,忽焉春秋。想长安把酒尽欢,叹今日对垒河洛。愚弟素慕兄之风华,久盼承教。如蒙不弃,幸甚至焉。兴顿首顿首”。
陆英笑道:“这个姚子略,给我下请帖就不能正儿八经派个信使,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朱孚道:“姚兴计穷,妄想赚姐夫去他营中,坏我长城。如此雕虫小技,岂能得逞?”
陆英道:“无妨!谅他也不能把我怎样,便去去何妨!”
朱孚惊道:“不可!姐夫你如今身负重任,怎能轻身犯险?”
陆英道:“放心吧,我与姚子略颇有交情,他不至于轻易害我。再说,就算他想对我不利,难道就能困得住我?”
朱孚道:“姐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军万马之中,一人武艺再高,也难自如来去。如今两国交兵,你们的私交算得什么?怎能以此为信!”
陆英道:“当年我纵横西赵十数万军前,如入无人之境。今天区区几万秦军,还有皇太子在前,他们投鼠忌器,怎能奈何我?”
朱孚道:“若你执意要去,我带一千铁骑随行,确保你安全返回。”
陆英笑道:“我又不是去打架,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朱孚道:“不可,若是阿姐知道,定然不许你去……”
陆英道:“不许告诉你姐!这是男儿之事。”
朱孚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满脸通红。
陆英拍着他肩膀劝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安然回来的。我比你更怕死。”
朱孚无奈,赌气转身巡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