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说话声,雨雾中渐渐现出四条人影,手握驳壳枪,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思明的枪口对着他们,一直等他们走到只有十来米远的地方,看得很清楚了,才扣响手枪,随着枪声,走在前头的两个特务当即跌倒在地。
他们怎么能想得到,思明会趴在他们刚才趴过的地方等待他们返回?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剩下的两个惊慌之下,也跟刚才一样,转身就逃。思明这会儿却是再也不肯放弃了,穷追不舍。
那两个特务在前头疯狂地奔跑逃命,不敢转头往后瞧,生怕一停下来就会被一枪给崩了。
一直追了百多米远的距离,思明才把剩下的两个也给干掉,然后往回走。这番的战斗,前前后后花费了半个来小时。
思明到了子衿藏身的地方,见子衿仍然躺在草丛里,把她拉了起来。
“走吧。”
“他们不会再追过来了吧。”子衿小声问道。她像是从水里涝出来似的,全身上下淌着水,脸上、身上都是草屑,随着水珠子不断往下掉。
“他们跑不动了。”思明道。他看见子衿这副模样,一种疼爱和怜惜的情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子衿虽非生在大富大贵人家,但从小到大也是没有吃过苦的。如今长时间浸泡在雨水中,且还担惊受怕,这定然是她此生以来第一次。她虽然没有跟他说过一个苦字,但身子的难受和不适是肯定的。
“你是说,你把他们都给干掉了?”子衿惊愕地张大了眼睛。
“我们不把他们干掉,就是被他们干掉。”此刻,思明眼睛里的杀气消失了,换上的是温柔和关爱,顺手把她脸上几片较大的草屑子拿掉。
子衿只是看着思明,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便是再坚强,却也是第一次亲临杀戮现场,心灵不可能不受到震撼。她似乎一下子感受到了满布于滂沱大雨背后的死亡气息,眼前浮现出那六名便衣队员临死之前痛苦挣扎的模样。那可是六条活生生的生命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可是,阿明哥说得没错,我们不把他们干掉,就是被他们干掉。到那时,自己白白死掉不算,阿刚哥也救不出来。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现实的无情。
“走吧。”思明轻轻说道。一边抓住她的一只手,握得紧紧的,拉着她往前走。思明温暖的体温通过他厚实的大手传递到她柔软细腻的小手,又传递到她的全身,她的受到惊吓的心灵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们踩着石阶又往上面走了十多分钟时间,脚下出现了一条岔道。那是一条覆盖着密集青草的小路,若隐若现地通往另一个方向。思明带着子衿拐了进去。
原来,根据那张草图所画和作战参谋的解释,这条泥路也是通往里岙的,比走石板路差不了多少距离。但是路不好走,一些地方紧临深涧,另一些地方坡度很大。特别是,中间还得攀爬一段崖壁。平日里,来往的行人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只有那些到山上采草药、打猎的人,才偶尔选择这条路。思明是担心葛维清极有可能派出多支人马追杀他们,所以选择走这条路,以避开后续追杀人员。
幸而泥路走的人不多,再加上路边草丛长得很茂盛,几乎覆盖了整个路面,所以不怎么打滑,子衿反而不常摔跤了。只是在紧临深涧的地方和有坡度的地方,思明会加强对子衿的保护,甚至直接背着子衿走。当然,思明提出要背子衿的时候,在开头,子衿还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和抗拒。然而,面对那些凶险的路段,她的孤傲和矜持不得不在现实面前缴械投降。
趴在思明厚实的背上,让他有力的双手托住自己的双腿,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作为男人的体温。子衿起先还有些羞怯,但很快,这一点点的羞怯也消失了。她在下决心跟思明一起去里岙的时候,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只以为是一次普通的旅行,却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对于她来说,她这辈子活到现在加起来所吃得苦,也不如这会儿多。而她跟男人的直接接触,除了父亲跟阿哥之外,也就是这会儿的思明了。
然而,当他们走到那爿崖壁下面时,才知道碰上一个更大的麻烦。
崖壁不是很高,也就十多米光景。但很陡峭,攀爬的难度很大,何况眼下又是下雨天。思明试着攀爬了两次,一次直接掉了下来,另一次在爬到三米高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继续出手的地方,不得下来。他很后悔出来时没有带刀具,否则的话,就不会束手无策了。而如果他们征服不了这面崖避,就得转回去,那得浪费多少时间?思明心里有些不服气,既然那些采药的、打猎的能够攀爬上去,我为什么不能呢?他像头饿狼似的在崖壁下面转来转去,又像学者似的研究着崖壁的纹路、岩缝、老树桩和吊挂下来的藤蔓,试图找出攀爬的路线图,却就是找不出来。他有些气馁了,坐在距离崖壁十来米远的一块岩石上歇力气。
“阿明哥,别着急,真的上不去,我们就转回去走原来那条路得了。”子衿见思明一脸的懊恼,就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劝道。
思明转过头看着子衿,见她的脸被雨水浸泡得有些发白。
“阿衿,你一个女孩子,真不该跟我出来吃这个苦。”他终于把自己心里的对她的疼惜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呢?”子衿着急道。“我是为了我阿哥,怎么不该来?倒是你,为我们家的事这么上心,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我们吴王两家,用不着谢字。再说,我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你家。”思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