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这里就是个乡镇级的医院,破旧、阴暗、潮湿,墙体斑斑驳驳,医生们也一个个没精打采,处处都透着一股子摧枯拉朽的味道。び
像谢雨璇那种养尊处优的人,在这儿一天都住不下去,情由可原。
郝驿宸摸着兜里从事故现场捡回来的某样东西,刚要迈开步子走过去。
他的手机又响了。
“驿宸,你在哪儿,我好痛苦,好难受,还好想吐。”谢雨璇娇纵的声音,几乎洞穿他的耳膜。
能要求医生转院,还能打来电话向他诉苦的人,能有多难受?郝驿宸哭笑不得,“那你是哪儿受伤了?”びび
“我的脸被玻璃划过了,头还撞在方向盘上,还有,我就是觉得头晕,想吐……”谢雨璇在电话里唉声叹气。
“那医生说什么?”郝驿宸追问。
“医生?医生说我没事!”谢雨璇话还没说完,又冲着她身边的人,颐指气使的抱怨道,“哎呀,我说你们能不能轻点儿,我也做过医生,哪有像你们下手这么重的。”
这是浑身难受,反胃想吐的人,该有的样子吗?郝驿宸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敷衍搪塞道,“我现在还在事故现场,等事情办完了,就去看你。”
“这都快天黑了,你还在事故现场?”谢雨璇质疑。
“嗯。”因为他还有点账,早在三天前,就想要和某人算了。
他挂断电话,直接关了机,不想让任何人,以及谢雨璇来打扰自己。
他从容自若的走到那间病房前,颀长的身影在房门口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安若背对房门,岿然不动的坐在病床上,身上穿得正是灰白条纹的病号服。
郝驿宸倏地一怔,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
室内的光线很暗,暗得好像把一切都笼罩成了模糊的光影。
安若没有开灯,她的手上,还沾着胳膊受伤淌下的血渍。
她真后悔,在撞向大货车的一瞬间,没有再果断点,决绝点,就是那一刻的犹豫,让谢雨璇抓住了机会,踩下了刹车。
为了从谢雨璇的身边抢回贺天擎的照片,她的小臂被玻璃划破,缝了五针。
现在,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就压在她病床的垫子下。可她知道,这只是冰山的一角,从谢雨璇那里拿回电脑硬盘,才能彻底销毁她和贺天擎的这段过去。
她浑然不知,郝驿宸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抓起手机,踌躇了片刻,才打了个电话回家。
电话是贺妈妈接的,她一听到安若的声音,便殷切地说,“天擎已经回来了,我让他来接你的电话。”
“不用了。”安若婉言谢绝,“我就是想问问,澄澄到家,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你要和他说话吗?”贺妈妈问。
“不,不说了。”安若怕听到澄澄的声音,便会泣不成声。
“我知道你要上夜班,没事的。澄澄你可以放心,有我在呢!”贺妈妈爽朗的说道。
这时,澄澄追着天擎叫“爸爸”的声音,也一并从听筒里传来。
安若差一点没控制住情绪,失声恸哭。
“那明天一早,我叫天擎开车去接你下班。”贺妈妈热情地说。
“不用了。我自己会开车回去的。”安若还是一口拒绝,“他刚回来,就让他多歇会儿吧!”
“那好。你自己当心点儿。”
安若捂着嘴巴,应了一声,尔后,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经历过生死,才会觉得生活里的点滴,都是幸福。
比如贺妈妈的关心,比如澄澄稚嫩的嗓音,还有贺爸爸在电话爽朗的笑声。
安若想澄澄了。
一想到刚才冲动之后的结果,就是再也见不到澄澄,她就觉得前一刻要和谢雨璇同归于尽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像谢雨璇那样的女人,不值得自己为她送命!
郝驿宸靠着门框,听了半天,也看了半天,他不明白,安若为什么要一再拒绝电话里的人,为什么不告诉电话里的人自己出了车祸。
安若听到他的脚步声,迅速回头瞟了他一眼,“你太太已经不在这儿了。”她指着另一张空病床,态度生硬的犹如陌路。
“可你在这儿。”郝驿宸反手合上门,而且,还当着安若的面公然上了锁。
这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干嘛要锁门?
“郝先生,你想干什么?”安若盯着他藏在阴影下的脸,冷漠,倨傲,就好像和他又回到多年前的某个黄昏。びび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贺太太。”郝驿宸咬文嚼字似的质问她。
安若从床上跳下来。前一刻的颓废,已经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她神情肃穆的又像一个斗士。
“刚才,你在和谁打电话?”郝驿宸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安若嫌恶的不想理他。
“你居然没有受伤?”郝驿宸就像在梦里一样,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和梦中女孩的共同点。
“你大概和你太太一样,也巴不得我死了干净吧!”安若抚着自己藏在病号服下的小臂,没好气地骂道。她把对谢雨璇的火气,尽数发在郝驿宸的身上。
“呵,”郝驿宸不置可否,似乎也不想和她争辩,“知道我这三天去了哪儿吗?”
安若别着头,视他如尘埃和空气。
“我不眠不休的到处飞,四处转,找到我父亲的老下属,央求他们不要出卖手里的股权。”郝驿宸吁了口气,玩世不恭的从柜子上拿起一只空药盒,又反手丢回去,“可就这样,你丈夫还是从我手上夺走了百分之七的股权。很快,他就能代表他的公司,成为亦安的常任董事,明正言顺坐进亦安楼上的办公室。”
“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安若心烦意外的打发他,“如果没什么事,请你出去!”
“没关系?”郝驿宸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那么,贺太太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着我女儿的旗号,去我办公室里偷走我桌上的文件,为什么要把我的行程告诉你丈夫,尤其是今天,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太太的车上?还有,你为什么要和她抢夺方向盘?你想和她想同归于尽吗?”
没错!她当时的确就是那么想的。但现在,不了!
安若仰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黄昏的最后一缕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把他的脸抹成一团漆黑。安若从他书柜里发现的“样稿”,仿佛离她已经很远……
她说不出恨,还是无比眷恋眼前这张即陌生,又熟悉的脸。
他从不了解自己的痛苦。
过去,他用他所谓的爱,来伤害自己,禁锢自己。
而现在,他用他所谓的失忆和无知,联合谢雨璇,再一次伤害自己。
安若捏着自己的手机,慢慢地扬起来,正想用她和王秘书之间的对话,来反驳他,羞辱他……
“是因为我太太发现了你的秘密吗?”郝驿宸突然开口,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甩到安若的腿上。
安若低下头,定睛一看,暗自一惊。
这……不正是她自己……在谢雨璇的车内,揉成一团的裸/照吗?
真不幸……
所有的照片,都被她装进档案袋里藏了起来。唯独只有这一张,在她和谢雨璇的拉扯中,掉到了车内的某个夹缝里。
还偏偏被他郝驿宸发现了!
“啧啧,看不出来啊!”郝驿宸俯下身,双手杵在安若的身侧,平视着安若。那乌黑的瞳仁在黑暗里,闪烁着佻薄,轻蔑,还有鄙夷。
“看不出来什么?”安若不苟言笑,几乎已经预见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看不出来,你贺太太外表高贵典雅,第一眼看去,就是受过高级教育的知性女人,可谁曾想,你竟然会是高级callgirl(应召女郎),还是energysaving(调教xx)。”郝驿宸熟练的吐出几个单词。
安若一语不发,冷静的超乎想像。可只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到内心蛰伏的怒火。
郝驿宸从她腿上拿起那张照片,轻浮地撇了撇嘴,“这是你……在接受谁的调教呢?你丈夫?还是……开给你支票的男人。”
谁也不知道,当他从谢雨璇的车内,发现这张照片时的震惊,愤怒,还有难以形容的苦涩。
照片上的安若,眼神惶恐的像只兔子,身体蜷缩的像只蜗牛。
但是她手腕上的镣铐,还有她身上大片大片凝/雪的肌肤,就像在故意激起任何一个男人的征服欲。
郝驿宸简直无法想像,像她这种由内到外都散发着矜持的女人,怎么会配合男人玩这样的游戏,还拍下这种不堪的照片。
“为什么不说话?”郝驿宸挑衅般的追问一句,英俊的脸庞,贴得离她更近。
近到安若已经清楚的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澹香,近得能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剪影。
郝驿宸没有嗅到她身上的硝烟味儿,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地说,“说啊,贺太太,多少钱才能买你?多少钱才能让你像照片上这样,臣服在……”
“郝驿宸!”
安若好像一瞬间爆发了。百度嫂索||笔|—以我长情,换你偿情
她猝不及防地从病床上跳起来,匍上郝驿宸的肩头。
这个剧烈的动作,扯到了她小臂上的伤口。
但她压根顾不上伤口上传来的疼痛,张大开嘴巴,像深海里的猎鲨一样,一口咬住了郝驿宸的脖子。
谢雨璇这样羞辱她,可这个男人有什么资格这样羞辱她。
她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痛苦,悲哀,都是从五年前,遇到他的那一刻开始的吗……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即使受伤,即使昏迷,即使失忆,他睡了自己,让自己怀了孕,却没有及时的给予自己名份,没有妥善的安置好自己,照顾好自己,那就是他的不对!
“啊!”郝驿宸痛得缩起脖子,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