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每一分一秒在他们感受来都漫长无比。

之前在风镜石屏中盘腿坐着的人中有的开始睁开了眼，神情有着疲惫，眼神透露出惋惜之意，惋惜自己没能够再坚持多一些的时间。

连程卓在坚持了半个时辰后也无力地退了回来，随后是刘欣，最后是周彦，开穴第二境的他坚持的时间明显要久上不少。

不过他们脸上的疲惫却是大相径庭。

“坚持不下去了，度日如年，每一刻都是在煎熬……”

周彦轻声叹了一口气。

“在那样的情景下，我仿佛感觉到自己随时都要被海浪吞噬，被大海吞没，那种恐惧惊慌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我的意志……”

程卓说着，揉了揉太阳穴。

“可是他还在坚持……”

刘欣看向了叶潇。

“他修炼的天赋，比我们都要强，意志力也是如此……”

周彦叹道，他们在私下里也是谈论过叶潇，在清荷村走出的孩子里面，叶潇无疑是天赋最好的那一个。

这让他们心底有着欣慰与羡慕。

“也不知当初叶潇的父母为何将之遗弃，我之前总是感觉叶潇他仿佛跟我们有些不同……”

刘欣低声地说了句，村里的人们几乎都知道叶潇是个弃儿。

“这谁会知道？可不管怎样，他是在我们清荷村长大的，我们曾经都一起光着屁股玩耍过，叶潇是我们的伙伴这就足够了。”

程卓笑了起来，若非有着深厚的感情，他发现寒玉朱莲的消息也绝对不会特意让周彦告诉叶潇了。

而此刻，叶潇意识之中，海浪愈发地汹涌起来，直至此时，甚至天空中都下起了雨，乌云汇聚，黑压压地聚在海面上空，忽而间又是电光游走，雷鸣轰隆，紧随而至。

似乎是觉得那些海浪给予叶潇的冲击还不够，接着又下起了雷雨来。

“该死的，该死的！这让我如何能够阻挡！”

叶潇在心底咒骂着，双腿忍不住战栗起来，浪花犹如万钧大山一般朝他撞来。

他的视线已经缓缓有了模糊的迹象。

可叶潇依旧是不愿放弃，当他看到黑色的海水，海面下空无一物，毫无生息后，一股压抑与悲伤之感涌上他的心头。

这与他心底的梦魇何曾相似，当初的他视线中便是一片漫无边际黑暗，四处只有冰冷的水流，伸手来渴望要抓住什么，可却触碰不到任何温暖的东西。

叶潇怎么可能再想要经历那样一种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感受，他不想被海浪拍入黑暗的水面下，与孤寂寒冷为伴。

“那样的感受，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叶潇喃喃说道，心都在微微颤抖着，脑海中顿时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记忆深处仿佛有着什么东西破开了封印，在模糊的视线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婴孩在水下如死尸一般毫无动静地随水波漂流着。

“原来我梦到的那些情景是真的，我真的是从湖底漂到了水面，被阿爸捡起……”

“是有人将我埋葬在了水下，水流带走了掩埋我的泥土，使我飘荡在黑暗冰冷的湖底……”

“我原来……竟会是一个死尸么……”

“我若是真的死了，那现在还活着的我，又算是什么……”

叶潇脸上的痛苦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泪水在他毫无波动的脸庞划下，融入了雨水之中。

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当这巨大的疑问与悲哀袭来，叶潇陷入了迷茫，仿佛就要迷失。

“我是个已死之人，是本就应该消失了的生灵……”

“我是个刚出生就已经死去的婴孩，是被生命抛弃了的人……”

叶潇低头看向自己，眼神空洞无神，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对生命的向往，死亡的气息将他笼罩。

汹涌的浪涛再一次袭来，猛击在他身上，却丝毫无法填满其心中巨大的空缺。

“若真是那样，那现在的我又是谁呢？还是说，我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一切都是虚假，都是一场环境，都是那个婴孩在死亡之前饱含着对生的渴望而做的一场梦，一场延续了十几年的，不愿意苏醒过来的虚假的梦……”

“或许我，只是冥冥之中的一缕意识而已，孤魂野鬼般，毫无神智的一缕残魄，怪不得我总是会恍惚，总是莫名地陷入茫然之中，总是莫名地觉得自己无法融入这世界，脑海中总是莫名地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

“或许这世界是虚假的，又或许我本身就是虚假的……”

叶潇陷入了悲哀的循环之中，他想象不出个所以然，他不愿相信这个世界仅是一场幻梦，亦不愿自己的存在只是一个欺骗自己的谎言，可他仿佛唯有相信自己的虚假，才能确定这世界的真。

海浪混杂着雷雨的轰鸣声丝毫没有停歇，承载着叶潇的这一叶扁舟似乎随时都将淹没在水下，可叶潇却宛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丢失了魂魄。

而就在此关键时刻，七沐宗，叶潇的洞府内，与小黑球偎依在一起的阿瞳却是陡然竖起脑袋，仰头发出了一声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