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仕循声望去,眉眼缓抬,便是见到一名白衣青年,身着广袖襦裙,腰间金带束身,头系纶巾,长发盘坐髻结,扎于耳垂后方两侧。
对方手中与他一样,竟同样是握持有一柄折扇,如此风度翩翩的模样,一眼瞧去,便给予了国仕不少的好感。
对方似乎,是一名饱读诗书的儒家名门学生?
“这位先生,下童多有怠慢,此番小生身为家主,便在此替他赔礼了。”
白衣青年将手中折扇一收,当即挪步走下一层厅堂中央,迎上国仕,便是抿唇笑言和气作揖道。
“公子无需多礼,在下还要感激你对我这两名侍从的救命之恩呢。”
国仕同样弯腰施礼,态度倒也显得和和气气,而他自然是由衷心存感激对方的。
“子芩,辰时将至,你快去后方内室准备茶水糕点,以作早间享用。记得,多备两份予两位贵客。”
白衣青年儒雅落座在厅内屏风前的案几前,并膝缓缓蹲坐下来,整个人便是来到了这方古琴之前。
“先生,小生晨起向来都有抚琴的习惯。今日恰逢在这颍河之上,初逢贵客,想来我等便是有缘在结。不若,由小生为先生与小姐弹奏一曲,聊以候过这闲时如何?”
他将如葱段般白皙修长的十指,缓缓探出长袖,抚摸于身前静置的这架古琴弦上,隔空拨弄而过,似乎在调试着琴音的样子。
“今朝有此耳福,自然是甚好的。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呢?”
国仕出于见礼,便复又悦色浮面,首肯问道。
“小生名唤伶煜,祖上乃扬州广陵人氏。”
那白衣翩翩的抚琴青年,自顾垂首,未尝再抬眸分心看回国仕,由是这般蠕唇清音答复。
“广陵……”
国仕呢喃自语出声,似乎对于这同样地处建业不远的郡县,内里感觉有些模糊印象。
就在国仕稍有愕然出神之际,伶煜已然双眸缓闭,沉浸其中,开始怡然弹奏起来。
就在这清晨薄雾笼罩的郊野河面之上,大船静悄悄般掌舵迎风,顺流航行沿东南而下,两岸是成片不见尽头的芦苇与稻田,旷野广袤,回荡此间琴声,袅袅入耳,余音不绝。
甚至一番演奏过后,就连那河面之上原本栖息的宿鸟,此间也被这般婉转空灵的琴音所吸引,开始围绕着大船周遭,盘旋飞舞、久久不散。
“好技艺、好琴音。公子此曲,当真是宛若天籁、动人心弦!”
国仕虽说对于音乐的鉴赏能力颇为有限,但如今听罢此首乐曲,都觉得浑身通体舒畅,脑海烦恼一时皆抛,当真有些忘我流连之态。
“先生谬赞了。不过小生此曲,乃习于一位高人所传授,尚还未入他那般,奏出得心应手、情景交融之感。”
伶煜抽手而回,置于身下,目光垂首望着身前古琴,径自缓缓摇头道。
“哦?还有更加厉害的高人么?公子可愿道与姓名?”
国仕当即也不知怎的,竟来了兴致,并不芥蒂自己逾矩,复又追问道。
“嵇康。”伶煜在此事之上,未尝隐瞒于对方,自顾淡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