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瑛似是已猜到她会问这个,面露沉吟,却也没有太多意外之色。黛玉未等李瑛开口,又道:“本来表兄救我性命,我便该知恩的了,只是这事我偶然听梅二先生提起,觉得也不是小事。表兄之所以瞒我,是因为我年轻懵懂,不堪与论,亦或是根本信不过我?”
她素来是出名的言辞锋利,只近日与李瑛见面不多,也未显露出来。此时李瑛听她说话,忍不住摇头道:“哪有此事……”
黛玉仍不等他说完,便轻轻呼出一口气,微笑道:“表兄不是信不过我?”
李瑛道:“自然不是。”
黛玉笑道:“那就是嫌我年纪小了。”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止住李瑛还要出口的解释,自己一哂道,“我倒宁可如此,否则,后面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李瑛似乎着意地看了看她,才道:“你说。”
黛玉点点头,正色道:“表兄年纪大我许多,论经过见过的事,想必是我的十倍不止,论理这事我既看了出来,表兄也早就心里有数了——那位仙儿姑娘,昨晚去我那里,很是说了些话。我听说二姐夫、也就是龙四爷,也有意撮合她和表兄的。”
李瑛神色一动,咳嗽了两声,才道:“你是来劝我的么?”
黛玉见他片刻间目光冷了下去,心中一叹,道:“我没什么可劝的。仙儿姑娘的为人如何,表兄心里自然清楚,想来不至于为了别人的面子,平白委屈了自己。”
这话倒大出李瑛意外,顿了顿方道:“你是说那林仙儿……”
黛玉摇头道:“背后议论他人,本属不该,仙儿姑娘与我说的话也事关私隐,我不能转述。不过婚姻大事,总要自己心里过得去才成。表兄若有了定论,我也只是白说些闲话罢了。”说到这里,心中突然动了动,不由得脱口道,“当日二姐姐为我和表兄牵线,我也曾坚辞,表兄不是问过我缘由么?”
李瑛不防她突然又提到此事,匆忙中竟也不明其义,只随着她问道:“是什么缘由?”
黛玉一哂,静静道:“我心中早有人了。”
这一句话,盘旋在她心里已经很久很久,却从来没想过要跟谁说出来。当日紫鹃想替她向李瑛解释,也被她拦了回去。此时面对仍不算熟稔的李瑛,却不知为何,只觉得是可以说出真心话的。一句话说完,不禁脸也红了,只是不肯显得慌乱,仍强抬着头,目光和李瑛一对,心中便砰砰跳个不住。
李瑛看了她一阵,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眼中的神情便也暖了,缓缓道:“我懂。”
黛玉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胸中轻松许多,仿佛刚才说出的那句话,并不令自己苦恼,反而像卸下了偌大一个包袱。停了一阵,又续道:“表兄既然明白我说的意思,那么仙儿姑娘的事,就由表兄自决了。”说着不禁一笑,道,“我也是瞎操心,这便告辞了罢。”
李瑛却不等她施礼告退,便又笑道:“我以为你还要问怜花宝鉴的事。”
黛玉想了想,才笑道:“我都忘了。那不过是个引子,就如表兄作文章一般,如今正题都说完了,难道还翻回去不成?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我也不问了。”
李瑛摇了摇头,道:“就是你说的,和你性命相关的,难道也不打紧?”
黛玉眨眨眼,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李瑛便笑着向前迈了一步,道:“你专程跑来提醒我一句,我若不把这事交待清楚,倒不好了。再说那怜花宝鉴原是诗音交给我的,我可没什么功劳,你不要领错了情。”
黛玉怔了怔,正要走的又停了步,奇道:“听那梅二先生把怜花宝鉴吹得天上少地下无的,二姐姐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