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楼伙计本在前引路,听了她自言自语,便转头笑道:“姑娘见识不凡,咱家这名号取的正是这个意思,一点儿也不差!”
黛玉原本不与这些人搭话的,这时觉得有趣,也道:“莫非你家不卖酒?”
那伙计道:“姑娘这话说的!酒楼不卖酒,还叫什么酒楼不是?姑娘也是不知,咱家的太白醉,正是满京城闻名的好酒!多少客人专一来光顾,就为了一醉呢!”
黛玉奇道:“那你这牌匾是什么意思?”
那伙计引路进了雅间,边作着样子、在那光洁不染尘埃的八仙桌上拂拭几下,边笑道:“不瞒您说,来到咱家的客人,除了熟客,又或是慕名而来的,多半都像姑娘这般,见了这牌匾好奇,想要一探究竟的。您想,这‘不卖酒’的酒楼里的酒是何等味道,不得要亲口尝一尝么?”
黛玉听他把这拗口的话说得无比流利,心知是解释得熟练了。又想一座酒楼而已,取名也有这么多说辞在里头,自己长年深居闺阁,对世事一概不知,未免有些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了。
正思忖间,那伙计已听铁传甲的吩咐,送了清茶小点进来,见再无别话,就退了出去。黛玉望着那杯中茶水,金黄清亮,更兼一股若有似无的芬芳,正是当季秋茶,比在贾府中所见也差之不远,更不免低低叹了口气。猛地却听铁传甲赞叹道:“难怪少爷一直说,表小姐是世间难得的才女,果然博学!”
黛玉目光一闪,轻挑眉梢道:“铁大哥也来打趣我么?”
铁传甲忙摇手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少爷当年写这牌匾时,就和表小姐方才说的一模一样!”
黛玉一怔,不由问道:“你说这酒楼的牌匾,是表兄写的?”
铁传甲笑道:“若不是知道表小姐不知情,我还真以为是少爷告诉你的了!这是少爷会试之前,跟一帮举子在这里会文,一时兴起写的。当时那老板还不当一回事,等到少爷中了进士,他就赶着把这副字做了新牌匾,逢人便说‘这是李翰林给我们家写的’,很是风光得意呢!”
黛玉不禁一笑,想像着当年表兄风华正茂、恣意挥洒之时,正自出神,见隔扇门一开,正是李寻欢走了进来。
“有些不凑巧,”不等黛玉发问,李寻欢已开口道,“还要多等一阵。你要是累了……”
“我不累。”黛玉笑着打断他的话,“都是表兄一个人在忙,我有什么累的?”顿了一顿,又道,“倒是你……”
“我又有什么?”李寻欢抬了下眉梢,仿佛毫不在意般道。黛玉只想着方才在马车中他那阵咳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跟着伙计的声音道:“客官,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