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本来见雪雁提起阿飞,也没有什么异样,刚放了心,又听说紫鹃跟铁传甲走得甚是近密,这倒有些犯愁。她是惦记着不再打扰李寻欢的,但若手下人彼此有意,拆散了他们心里过意不去,要凑在一起自己又尴尬,真是进退两难。
但仔细想想,如今只凭一己之力,还成全不了这许多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向晚之时李寻欢终于是回来了,看脸色如常,倒不像被龙啸云算计了去的样子。李园中老一辈的家人现就留了铁传甲一人,其余人都跟着龙啸云一家出去了,一顿晚饭吃得倒十分清静。
饭毕黛玉自回房中,却毫无倦意,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事放不下似的。在屋里徘徊了几次,终于忍不住,跟紫鹃说了一声,也不要她和雪雁跟着,自披了件大衣服,自己出了院子,便往梅林里来。
那梅花原是有人专门侍弄的,由冬至春开花不断,这时逢暖,有几株梅树繁花满枝,便如一树玉雪冰晶一般。黛玉借着月光慢慢走过去,正自赏玩,已听到身后一声轻咳。
她蓦然转身,见李寻欢果然站在当地,望着自己静静微笑,不由笑道:“累了一天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李寻欢也笑道:“我正要问你,倒被你问了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黛玉看着他月光下的笑容,便似碧涧流泉一般,有往日难见的清澈,心里微微一动,思忖半天,才轻轻叹了口气。
“你……要走了?”
李寻欢眉梢一跳,意外道:“你怎么知道?”
黛玉听他并不否认,心下笃定,情知也劝不得,只道:“我们一回来,圣上想必已知道了。旨意早晚便到。你我皆有退婚之意,若不对圣上提起,赐婚旨意下来,我们该当如何?要是去奏明了,且不说圣上是否一怒之下,连发还我家产之事都作罢,就是我在李园住着也没道理——所以你打了个逃婚的主意,黑锅自己背,倒教人怜惜我无辜受累,于名声也无碍,是么?”
她语声轻柔,如春风拂面,并无半点恼怒之意,反带着深深的理解与同情。李寻欢听得叹了口气,半晌方道:“你……你实在太聪明了些……聪明人易生烦恼,你将来自己生活,总要……”
思忖半天,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嘱托的,索性就什么也没再说。
黛玉反笑道:“我在别人面前,也不好这个强。”
她似是说得随意,李寻欢听了,却只觉得心底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便如草生新芽,在这春日之中一点点生长起来。忙自己压住了,不觉当真咳嗽起来。
黛玉又道:“对了,我写了个方子,交给铁大哥了。你自己也多在意着些,酒能不喝就不喝了,别一时意气上来,又糟蹋自己身子。”
李寻欢听她心心念念,都是记挂着自己,且毫不掩饰,这些年除了铁传甲外,再没人待自己如此的,心里也不知是感动还是酸楚。连忙笑了笑,道:“你倒是提醒我了。”
黛玉一怔,见他一只手提了个小小的包袱出来。打开看时是一方书函,不是自己看熟了的怜花宝鉴又是什么!
“你这……”
李寻欢笑道:“王怜花前辈将这宝鉴托给了我,我幸不辱命,给他找了你这位灵巧聪颖的传人,也算圆满了。”
黛玉摇头道:“你就没想过,他找的传人原就是你么?”
这件事在她心里盘桓已久,终于有机会说了出来。须知王怜花与李寻欢素不相识,如何就能将这代传之事交托下来?要说是听说了李寻欢的声名,自然也是直接传书的可能,大过了再由他转授。
只不过传授之事,总也是师徒两厢情愿。李寻欢自己不认,就是王怜花亲至,怕也无可奈何。
果然李寻欢笑道:“我可不学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没的脑子疼!”
黛玉忍不住噗哧一乐,转念想了想,便问道:“我要是再想给别人看,可不可以?”
以李寻欢在江湖中所见,但凡有人得了什么异宝秘笈,都是秘密收藏,生怕旁人看到抢了去,就连堂堂少林,闹了这一番,也因藏书被盗而起。却总没见过得了秘笈,反而想给人看的。不禁奇道:“你要给谁?不怕借了收不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