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以往在贾府住着时,就极善于察言观色,只不过那时是因寄人篱下,心中忐忑,生怕招人厌弃。如今见了许多人,见识更广,这小小一个孩子的敌视,如何看不出来!
她想龙小云向来不喜自己,何况自己进李园后,倒将他一家赶了出来。他是个小孩子,哪懂得大人的是是非非,心有怨恨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他既然怨恨自己,这时候倒不必拿出怜花宝鉴来,好像自己要讨他的好似的。
因不动声色地转目笑道:“小云如今在读什么书,说给我听听可好?”
“我……”龙小云顿了顿,便绽开一个纯良的笑容,清清楚楚地道,“我最近在读《论语》,‘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小姨看我背得可对?”
黛玉听他在自己面前弄这等小聪明,几乎失笑,向他上下打量一番才笑道:“背的不错。小云真是长进了,口齿伶俐,这笑得也甜,想必对《论语》这一篇解得通透。”
龙小云一愣,想了想才知道她正在说自己“巧言令色”,自己想绕着弯骂她的,反被她骂了回来,不禁脸上神色就是一变。
林诗音在旁却早听懂了,脸色一沉,道:“你才几斤几两,就对你小姨说这等话!还不跪下!”
黛玉这才看见这位堂姐的家法,正要从中做个斡旋,说“罢了”,转念一想,龙小云这乖戾的脾气由来已久,要不借此压服了他,自己更难说话。于是拦都不拦,一双眼只盯在龙小云身上,盯到他不情不愿跪了赔罪为止。
林诗音便叹道:“你知道你小姨是什么人,你就敢在她面前掉文!当初的教训,你吃得还不够么?”
黛玉知道她指的是龙小云被李寻欢废了武功的事,果然见龙小云身子一颤,没敢再辩驳,只低声道:“儿子知错了。”
林诗音这才点头放他起来,又看着黛玉道:“这孩子就是拗得很,面服心不服,教我操碎了心。他父亲也不在家,我一个人,真是……”
黛玉正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到龙啸云处,听她主动提起,便顺着话茬问道:“龙四爷在忙些什么?这些家常烦难事,总该为姐姐分担些的。”
“他?哎……”林诗音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谁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心里何尝有过我们娘儿俩呢!”
“母亲说的不对!”谁知话音刚落,龙小云已经激烈地叫道,“父亲一定是为了我们才走的!一定是为了我们……”
他本来伶牙俐齿,言辞便给,但这时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反复复只是在说“一定是为了我们”。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