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黛玉和雪雁都忍俊不禁,雪雁就过来戳着螺儿额头道:“小妮子,就你心眼多,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人家春雪说的是正理,你还真把姑娘当先生,只许你一个人霸着了?”
黛玉见螺儿撅嘴,春雪却一脸尴尬,忙笑道:“我要在此长住了,你们难道不都来伺候着?谁真去看房子了?”两个丫头这才明白过来,跟着嘻笑不住。
宅子里的事折腾了几天,总算安生下来。黛玉见宅内下人比在京时也少不多少,因笑对雪雁道:“我还道咱们能清静了,原来跟之前也没甚差别。”
雪雁望了她一阵才道:“你真想就这么清静下去?”
“不然如何?”黛玉悠然道,“我之前也是太累心,再过几天那样的日子,你必看着我跟从前一样,没有一日不哭的。一个人一生的眼泪能有多少?我提前都挥霍了去,只怕这条命也就该尽了。”
雪雁听得心头一颤,忙着先“呸”了一声,拉住她手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口没遮拦!往后不许说了……也不许想,谁都不许想!”
黛玉被她逗得直笑,连声道:“好,好,我谁也不想,单想我们雪雁姑娘。你说你也见了那么多少年侠士了,怎么就没一个入眼的呢?”
雪雁脸一红,过来就掐她的脸,口中道:“你越发坏了!紫鹃不在跟前,就拿我闲磕牙,多早晚才叫你现在我眼里呢!”
黛玉嘻嘻哈哈的,一边讨饶,一边往屋外跑,两人闹个不住。螺儿是看惯了的,并不以为意,反倒拍手给黛玉助威。春雪在旁看得又是奇怪,又是好笑,便凑到她身边捅她道:“咱们这姑娘当真是什么县主来着?怎么跟我听说的那种贵女一点儿也不一样!”
螺儿“切”的一声,颇有些得意地笑道:“你没见过就对了!咱们姑娘,自然与众不同的!”
如此又过了几日,黛玉除了偶尔上街闲逛,多半时间都留在家里,又是教螺儿等几个下人识字,又是指导春雪读书。这些人中只有雪雁晓得她心思的,看她外面一点不露,也不知是真放下了,还是自己忍着不提,不免暗暗替她忧心。
这天黛玉正在书房,自己抽了本《陶渊明集》随手翻阅,忽门上报说有人来访,自称姓李。黛玉一听,手中书便不知不觉滑了下去。
雪雁在旁一笑,过去推她道:“总算来了!”
黛玉哼了一声道:“什么总算?谁盼着他来着?”
雪雁却不听她嘴硬,先朝天念了句佛,才斜睨着她道:“过这么久才来,可见没诚意,不见他!”
黛玉听了便点点头,重新拿起那本诗集来,坐在书桌旁只是看。雪雁见她听了自己挑唆,反而矜持起来,又是暗笑,又是心里好奇得要命,忍来忍去终是忍不住,自己也不知胡乱说了些什么,就一跑跑出来,直奔大门前。
谁知门外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雪雁一眼望见,叫了声“紫鹃”就迎出门去,两人拉着手,登时便说得没个话缝。
隔了半晌,紫鹃方找到个机会问道:“姑娘呢?近来可好?”
雪雁立刻翻了翻眼皮,却像看不见她身后站着的两个人似的,拖长了声音道:“自然是好!在这里吃得香睡得着,又没有闲人惹气,过得不知多么自在快活!”
铁传甲听着不是味儿,刚说了一句“那姑娘有没有……”,被紫鹃一个眼风过去,只得住了口,悻悻地站着。
雪雁忍了笑,拉着紫鹃道:“你是外人么?还要我相请!还不一起去见姑娘呢!”转头又道,“铁大哥也来罢。”
铁传甲尴尬地挠着头,结结巴巴说了几个“这”,终于忍不住向李寻欢投去一瞥。
李寻欢却微微一笑,点头道:“你先进去罢。”
“可、可少爷你……”
明明见两个丫头也装不下去,都露出惊讶的神情,李寻欢却还是镇定地站在台阶下方,仰头向门上一望,便笑道:“我要等主人允可,方才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