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轲没有继续留在昊京城等着穆萧萧给他答复,而是在当天上午便策马回了南陈旧地。
据说是因为南地来信说老王爷秦长风突然病重,所以才急着让秦轲回去。
满朝文武心中豁然开朗,难怪陈留王这么急着传位给秦轲。
原来是因为他得了病。
秦轲临走的时候见了穆萧萧一面,两人只是在揽月河畔聊了不过寥寥几语,说的什么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醉花涧楼顶。
秦非玉依然坐在那张黄花梨的太师椅之上,嘴角处带着淡淡的微笑,可是眉眼处却藏着深深的忧愁。
“公子,您在愁什么?”一个动听的声音在秦非玉身后响起。
是胭脂。
自从那日胭脂误闯入这间房间后,她便再也没有去接过客。
“在愁过往。”
胭脂不解地问道:“胭脂不懂,世人皆愁余生,为何公子偏偏愁过往啊?”
秦非玉看着窗外远方的那座庭院说:“因为余生还在手上,而过往已逝,再难弥补了。”
胭脂皱着秀眉,看着自己面前的背影,她发现接触得越久,她就越读不懂面前的男人。
太子爷秦弘让她来接近秦非玉,并为胭脂编造了一段不存在的过往。
现在她终于如愿地接近了秦非玉,却是没有带回一丝有用的东西。
“公子,你在……”犹豫了一下胭脂还是问道:“你在为穆小姐忧心是不是?”
秦非玉终于回过了头,看了胭脂一眼温和地笑道:“你啊,有一天会死在自作聪明上。”
胭脂顿时一惊,她不知道秦非玉说的这个“死”字是什么意思。
秦非玉淡淡一笑,又转过了头背对着胭脂说:“答应我,在别人面前不要这么自作聪明。”
胭脂沉默不语。
秦非玉向着胭脂招了招手,胭脂怀揣着心事来到秦非玉身侧。
秦非玉单手一揽,竟然直接将胭脂抱着坐在了腿上。
抱着胭脂,秦非玉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在为萧萧忧心。”
“为什么?因为陈留王喜欢穆小姐?”胭脂问。
秦非玉所答非所问:“我没想到秦轲是真的喜欢萧萧。”
胭脂不解:“那不是很好吗?若两人真的走到了一起,对穆家和穆小姐本人都是好事。”
秦非玉摇头:“对穆家是好事,对萧萧却不是,因为我知道她的心不属于秦轲,也许我错了,我不该让秦轲向萧萧提亲的。”
胭脂想了想,突然眼神怪异地问:“公子,恕胭脂冒昧,您……是不是喜欢穆小姐?”
秦非玉立刻冷眼看向胭脂。
胭脂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惶恐着说:“对不起公子,是胭脂又自作聪明了。”
秦非玉叹息一声,拉着胭脂站了起来来到窗边。
“萧萧是我妹妹,永远都是,她的心永远也不会属于我,我的心也永远不会属于她。”
“我的心,我的过往都葬在了那座院子里……”
顺着秦非玉的眼神,胭脂望见了那座庭院,她第一次知道秦非玉每天在窗前望得到底是什么。
穆府,原本辉煌不可一世的骠骑将军府。
此刻却一片落寞,密布着愁云惨淡。
穆威站在荷花池畔,望着那些被他砸断的池中莲藕,想来今年再也不会遮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象了。
穆萧萧则静静地站在穆威身后,脸色一片平静。
“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唉——”穆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萧萧,长这么大爹爹从来没有求过你……”
听到这句话穆萧萧浑身猛得一颤,因为她已经猜到了穆威的意思。
果然下一刻穆威接着说道:“你觉得秦轲人怎么样?”
穆萧萧沉默不语。
穆威依然看着满池残藕,戎马一生的他不敢直视自己女儿的眼睛。
因为他此刻正在做一个父亲最不该做的事。
他要以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来换取整个家族的未来。
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穆家不能因为他穆威而就此断送几百年的辉煌。
“秦轲是个好王爷,我也相信他会是一个好丈夫的……”
穆威挣扎了良久才接着说:“萧萧,你应该明白,穆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要么绝处逢生,要么彻底毁灭,而秦轲就是那一粒救命的解药。”
“爹不会让你嫁给一个屠夫,一个猎户,但是他是王爷,而且关键的是他喜欢你,他会对你好一辈子……”
穆萧萧终于开口:“爹,嫁给他……能得到什么?”
能得到什么?这句话彻底撕碎了穆威作为一个父亲的尊严。
但是他别无选择。
咬了咬牙穆威道:“嫁给南陈的王爷,穆家便可以借着陈留王的势力再次辉煌起来,便再也没有人敢欺辱穆家了,爹也能……”
两行老泪决堤而下。
流进嘴中,苦涩得如同世间最毒的鹤顶红。
“爹也能重新走上仕途,重新为官,而不再是所谓的一介草民了。”
穆威说道后来,眼神越来越坚定,但是心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比那日他眼睁睁看着二十万镇北军死在他面前还要颤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