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督不语。

金皓笑道：“你觉得我幼稚，我看到千妤的瞬间便惊讶地发现，她就是那个我苦苦追寻的人！”

“当时我心中就有这种想法，若是不能与千妤在一起，这辈子都仿佛白活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金皓忽然仰天大笑。

“我没想到我会如此疯狂，我抛弃了马上要大婚的未婚妻，留下来孤苦伶仃的父母，背弃了我的祖国，背弃了我的将军！”

“背弃了我的袍泽，我不顾一切地来到了这片连酒都酸的草原之上！”

“做了他妈的狗屁第一将军！”

“将我手中的兵刃对准了昔日的袍泽……”

金皓忽然大哭，然后一把拉着雷督问：“你知道我离开的那天晚上，我爹和我说什么吗？”

雷督被金皓拉着胳膊，他能感受到金皓的痛苦，因为他很用力，就连雷督都觉得手臂发酸。

“他和我说……皓儿，去追你想追的明天，人活一辈子总要有几次奋不顾身，死之前才不会因为遗憾而闭不上眼睛……”

雷督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母亲和我说什么吗？她说家里不用我管，他们不用我管，他们不想拖着我……然后我就信以为真地真的留下了他们……”

金皓哭得面目狰狞，哭不得，笑不出……如地狱恶鬼一般不知表情几何。

拿起酒坛直接灌下酒，金皓满身满脸都是酒液，望着远方道：“我以为我为她奋不顾身，为她放弃了这么多，她总能被我感动吧……”

“可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你，原来爱情真的强求不来，爱而不得比死还难受……”

金皓因为千妤将自己的过往和退路都切得一干二净，不可谓不痴情。

可是千妤就错了吗？

有人说爱情可以后来慢慢培养，人过一辈子，最后归根结底是要靠细水长流。

可是若是这条小溪不是自己想踏进的那条小溪，就算这溪流清澈见底，也总能看到沙子……

偏偏你又无法对那颗细小到微乎其微的砂砾视而不见。

所以若是有可能，该把余生奉献给真正的爱情，而不是“我觉得幸福”。

金皓其实是见过千妤的容貌的，那时候千妤的尸毒还没有发作，但是同样的，后来千妤的样子其实金皓也知道。

所以如果金皓是见色起意，但是后来确实真的爱到无法自拔。

话说话来，谁不是见色起意呢？

雷督也有些哽咽，深吸了一口气说：“千妤让我转告你，谢谢你这些年一直深爱着她，只是也许有缘无分吧……”

“没了？”金皓低着头问，声音沙哑得就像是深秋吹落最后一片叶子的那阵风。

雷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没了。”

“呵呵呵呵呵，谢谢？”金皓说了一句，只不过这“谢谢”确实问句。

谢谢这两个字最直白，却也最伤人，如剔骨的刀……

雷督起身，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金皓忽然道：“等一下，以后你……我就把千妤交给你了，一定一定要让她幸福啊……”

雷督没有回头，点了点头说：“一定，我发誓，如违此誓，苍天弃之，轮回不得……”

“好……”

终于雷督完全关上了大帐的门，忽然听到了帐内酒坛摔碎的声音。

一个时辰后，有人回报，金皓用酒坛碎片割碎了自己的喉咙……

他死的时候没有闭眼。

如金皓远在乐羊的老父亲所说。

人活一辈子总要有几次奋不顾身，死之前才不会因为遗憾而闭不上眼睛……

金皓为了爱情选择了奋不顾身，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