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个月后,初夏,略有尚未褪去的凉意。
游向晚把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上,抹去了眼线,穿着浅灰色护工服来到港城市人民医院国际留医部,人瘦了不少,反而更显利落。
她对着镜子露出微笑,架上一副黑框眼镜。
国际留医部不是外国友人住院的地方,而是比肩国际一流的医疗水准,一流的服务,还有一流的安保。
路就在这里。
三个月前,度过了危险期后,他从深城医院转往港城。游向晚知道他已经安全,就没有跟来,也没有办法跟着,他的周围都是顾泽凯安排的人!
现在,她来了。
很顺利地,国际留医部留下了她,并让她去护士站领取了生活用品,进驻医院的护士宿舍。
这时她很庆幸出事前用的是车婉然的身份证,现在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用本名来应聘...顾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她想,如果顾家想知道是一定可以查出来的。
她不在乎。
护士站在东,护士宿舍在西,从东到西要横穿两个足球场大的国际留医部的专属花园。
花园上占地最大的就是一大片草地,以及草地上种的几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悠闲又绿意盎然。
也许是因为东海明珠的生活,她对梧桐树总有一种特别的喜意。
她穿过草地,经过高大的梧桐树时不自觉放轻脚步。
梧桐树下安装了播放器,缓缓地流出医院中央播放的平和的音乐。树下还零散地摆了一些斑白色的石凳和石桌,夏风吹过,树叶总会沙沙作响。
感受着这里的柔美,游向晚想,若让她照顾路,她一定会常带他来这里吹风。
走过梧桐树,她抱着很多东西却走得很是轻快,平跟小白鞋踩在翠绿草地上就像是绿毯子上一朵跳跃的小白花。
快了,她快要看到路了。
穿过草地,一条水泥路横在草地上,一头通向白墙红石的留医大楼,一头直通向外院。
水泥路上缓缓驶过来一架轮椅,身穿黑色制服的三个保镖围着,黑色的轮子,黑色的铁架,黑色的脚踏....
咕噜咕噜由远而近。
游向晚看呆了,脚踩到一个坑里,一歪,狠狠摔倒在走道中央。
盘子、杯子、拖鞋摔了一地。
轮椅过来了,轮椅绕过她,走了,咕碌碌地响。
有那么一瞬间,在她的耳朵里,除了轮椅的咕碌声,世界安静了。
她听不到树荫下的小朋友在笑什么,听不到病人和家属的窃窃私语,听不到草地上广播的音乐声,甚至,听不到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三个月前她不敢碰路挺在胸口的刀,三个月以来她也不敢去碰自己心脏的那把无形的刀。
就好像刀子刚刚插进去,热血喷洒,她不能断然地把刀子抽出来。于是这三个月她任由刀一直插在自己心口。
她一直在假装不痛,假装坚强,装到自己差点都当真了。
她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