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路嫣然追赶太子而去,但见太子立时便要消失在拐角处,忙高声喊道,“太子哥哥,请略等等。”
太子与墨世钧齐齐回头。太子颇为不耐,墨世钧却朝太子拱拱手,率先抬步离开了小路。
路嫣然见太子停下,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近前,巧笑盈盈道,“太子哥哥,你许久不来太傅府了,多早晚会来?然儿做下苏荷饼等你。”
太子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道,“路小姐,即便本殿去太傅府,也并非为了苏荷饼。路小姐且回吧,日后莫要再来见本殿。”
路嫣然的笑容立时收敛,却执着地扯了扯唇角道,“就算不为苏荷饼,然儿见到太子哥哥也是欢喜的。”
太子皱眉,倒也懒怠争辩,朝着路嫣然漠然颔首,转身便欲离开。
路嫣然连忙跟随,扯着太子的衣袖,楚楚可怜道,“太子哥哥,然儿等了你很久了,你为何不到太傅府提亲?”
太子将手臂一挥,勾唇讽刺道,“本殿为何要到太傅府提亲?”
路嫣然诧然道,“可是我们……我们……”
太子挑眉道,“我们便如何?你以为本殿是软柿子,任凭你路嫣然搓圆捏扁吗?”
路嫣然听着太子言语间的怨恨,立时泫然欲泣地凝视太子道,“太子哥哥,然儿自知不该暗算你。可然儿心悦你,你却躲着然儿,然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太子哥哥,你便原谅然儿这次吧?”
太子看着路嫣然那般楚楚可怜的俏模样,眼前却闪过阁楼里这女子逗引他时的那副妖娆面容,不由讽刺地摇头道,“路小姐,且回吧。”
路嫣然见太子不为所动,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珠,眼神犀利地质问道,“太子哥哥,若换了灵珑,你还会如此狠心吗?”
太子狠厉地盯着路嫣然,却忽然勾唇笑道,“她不会如此卑贱”,说完,潇洒地挥着衣袖,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路嫣然颓然地软靠在山石上,卑贱,卑贱?呵,她将少女纯真与了他,他却说她卑贱……
路嫣然挣扎着起身,未曾站稳,顿觉腹内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狼狈地擦拭着唇角,喉间辣生生的疼着,可她看着太子消失的方向,看着明晃晃的日头,顿觉无限美好。
夜里,太子摇摇晃晃地回到太子府。守在门口的路海连忙上前搀扶,回屋后便将路太傅的亲笔书信递至他的手中。
太子慵懒地靠在榻上翻看,随即便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路太傅到底还是路太傅,都这会子了竟还惦记着太子妃的位置。太子府是无子无嗣,但那便如何,打量他会在乎一个野合而来的孩子吗?
太子鼻尖轻哼,执起笔墨迅速写了几个字,朝着路海吩咐道,“路海,这封信,你亲自送去。”
路海躬身应道,将那信笺细细封好,骑着马匹奔太傅府而去。
路太傅并未睡下,听说太子府来人,连忙颤着胡须吩咐道,“快,快,请他进来。”
路海随着家丁进屋,目不斜视地朝着路太傅拱手行礼道,“路太傅有礼,这是我家主子给您的书信。”
路太傅含笑颔首道,“路海辛苦了,天冷了,不若跟着家丁下去用些茶点可好?”
路海摇头拒绝道,“路太傅,信既已送到,小人这便告辞”,说罢,掀了帘子踏步而去
路太傅舒了口气,带着几分笑意将书信打开,霎时便白了脸『色』。
书信中只有短短几个字,“孩子不留,过些时日将人抬入府中”。那字,是那般熟悉,却又那般冰冷。
路太傅跌坐在椅子上,哑着嗓子喊道,“来人,来人,叫大老爷,快叫大老爷来。”
一个“抬”字,早已决定了路嫣然的地位。若日后她能得了太子的宠爱,混个侧妃已是好的,否则便只能是永远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太子妃的位置再再是不能想了。
路侍郎本已宿在小妾那里,听了下人的通传,衣裳都未曾穿戴整齐,披了件大氅便哆哆嗦嗦地跑了过来,推门叫嚷道,“父亲,儿子来了。”
路太傅疲累地挥挥手,默然无声地将书信递了过去。
路侍郎疑『惑』,灌了口微凉的茶水缓口气,这才将书信接过细细地看着,接着那信笺便轻轻『荡』『荡』地飘落在地上。
路侍郎咽了咽口水,方才那茶水太过寒凉,竟然连心都凉透了。他颓然地坐在地上,抬眼看着路太傅道,“父亲,这该如何是好?”
路太傅深深地叹口气道,“除了依太子所言,再无他法了。”
路侍郎瞪圆眼睛道,“可是然儿她,然儿她才十三岁啊,父亲!”
路太傅见路侍郎犯浑,直接将拐杖砸到他身上,声嘶力竭道,“她暗算太子的时候,怎的不想想自个儿才十三岁,瞅瞅你教出的好女儿,真真是给为父长脸面啊!”
路侍郎张口结舌地看着路太傅,最后却不得不哀叹道,“父亲,天儿晚了,您且安寝吧,这事儿交给儿子处理便是了。”
路太傅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是他算错了,算错了太子的狠心,亦算错了太子对太傅府的依赖。奈何事情已成定局,只期望太子到底不要生分了太傅府才好。
路嫣然喜滋滋地挽着簪花,自得知怀有身孕的那一刻,她便一直是欢欣雀跃的。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勾唇笑笑,她要如愿以偿了,她马上便要如愿以偿了。
路嫣然此番想着,但见路侍郎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位端着『药』碗的嬷嬷。她瞬间欢颜,朝着路侍郎嘟嘴撒娇道,“父亲,怎的这会子来了?您也不怕惊扰了您的外孙休息?”
路侍郎勉强笑笑,拍了拍路嫣然的肩膀道,“然儿,太子府来信了,说是不日便要接你入府。你喝了这碗『药』,便该早些休息才是。王嬷嬷,把『药』端给小姐去。”
王嬷嬷屈膝应声,容『色』端持地将『药』碗递给路嫣然。
路嫣然羞臊地点头,双手捧着『药』碗递至唇边,瞬间疑『惑』地皱起眉头道,“王嬷嬷,这保胎『药』似乎与午时的有些不同,可是换了方子?”
王嬷嬷挑眉,朝着路侍郎看去。
路侍郎艰涩地笑笑,“是,加了人参鹿茸等物,到底要让然儿补补身子才是。”
路嫣然凝眉,将『药』碗端至鼻端仔细辨认,顿时沉了脸『色』。她将『药』碗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质问道,“父亲,您好狠的心,这可是您的亲外孙啊。”
路侍郎不耐烦道,“然儿,你摔了这碗,还有一整锅,这滑胎『药』,你无论如何也是要喝的。”
路嫣然惊诧地尖叫道,“父亲,为什么?这是太子的子嗣,将来有可能是皇嗣,您知不知道自个儿在做什么?”
路侍郎冷哼道,“皇嗣?只可惜太子不要他。”
路嫣然傻愣愣地倚靠在床柱上,喃喃自语道,“不要,他竟连亲生骨肉也不要吗?”
路侍郎悠长地叹口气道,“然儿,吃了滑胎『药』便好好休养,王嬷嬷会照顾你的”,说罢,掀了袍子离开了路嫣然的房间。
王嬷嬷随着路侍郎出门,没一会儿便重新端了一碗『药』回来,“小姐,且喝了吧。”
路嫣然凄然地笑笑,从王嬷嬷手里接过『药』碗,仰着脖子灌了下去,还将『药』碗倒过来给王嬷嬷看,竟是一滴也不剩的。
王嬷嬷木讷地颔首,吩咐丫鬟们准备好热水和棉布,少时,便从房内端出一盆一盆的血水来。
路嫣然不吵不闹,只唇角微勾地看着那跳动的烛火,泪湿了枕头……
且说灵珑从学士府回家,想着柳诗涵笑闹她的话,到底还是沉了脸『色』思索起来。她只当皇后想要拿捏她的姻缘,她只当太子谋算着丞相府的未来,却从未做过太子心悦她的猜测。这会子,她不由叹了口气,貌似只有这般的猜测,才是最合情最合理的推测了。
灵珑捶了捶枕头,莫名觉得闷堵,是她大意了,她只当自个儿年纪小,却不知在旁人眼里,或许年纪这事儿,压根算不得什么。
灵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最后挠了挠头发,倒也懒怠梳妆,穿了件小袄,掀了窗户便消失不见。
墨连玦正坐在书案旁翻阅经史,却听屋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勾唇浅笑,却故作不知地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卷。
灵珑将瓦片轻轻挪开,但见墨连玦认真地读书,倒也不急着进去,只小手撑着下巴,不眨眼睛地盯着墨连玦的脸庞。唔,玦哥哥这般儒雅的模样,真真是极俊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