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灵华非对灵紫凝的事儿渐渐失了热情,杨玉燕少不得抓心挠肝地着急上火。奈何杨玉燕每回找上灵华非,灵华非总以身子不大爽利为由推阻她。杨玉燕再三思索后,便命小丫鬟传了绯浓到芳菲苑问话。
绯浓暗道终于按捺不住了,甩着帕子便踏进了芳菲苑。但见杨玉燕母女端着架子等她行礼,心中暗暗虽发笑,却是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道,“绯浓见过夫人,见过小姐。”
杨玉燕眉间轻扫,并不应声。灵紫凝却屈尊降贵地轻笑道,“绯浓姐姐来啦,且起来吧,都成了姨娘,怎么还动不动就行礼呢。”
绯浓自然知晓灵紫凝是故意拿话寒碜她,却笑意盈盈地起身颔首道,“小姐说哪里话,这自来便是尊卑有别,岂有自抬身价的道理啊”。
灵紫凝被辜嬷嬷『逼』着给灵珑行礼的事儿,绯浓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她打量灵紫凝好歹能消停些时日,岂料这会子就忘了疼,上赶着让人揭伤疤呢。绯浓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灵紫凝,缓缓垂眸。
灵紫凝顿时沉了脸『色』,暗骂绯浓是小娼『妇』,鼻尖却只是轻轻一哼道,“哼,能记住自个儿出身低贱倒是好的。”
绯浓眼观鼻鼻观心,她是妾便是妾,她堂堂正正认了,倒不觉得自个儿低贱。怕就怕明明是家雀儿,却偏要穿着黄袍装凤凰,那才真真是贱到令人仰天大笑了。
灵紫凝见绯浓不反驳,只微微浅笑着站立中央,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什么,索『性』扫兴地将嘴闭了起来。杨玉燕眯了眯眼睛,顿觉失策。她本是让灵紫凝敲打敲打绯浓,好歹让她忆着自个儿是从梅洛苑出去的,这会子见绯浓沉稳端持的样儿,索『性』清了清喉咙,对着绯浓云手道,“浓儿来了,且坐下说话吧。”
绯浓微笑颔首,优雅地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上。灵紫凝暗骂绯浓登不上台面,杨玉燕却悄然沉了脸『色』,这般远的距离,分明是不想多谈的。
杨玉燕暗暗朝着灵紫凝打了个眼『色』。灵紫凝撇撇嘴,不甘不愿地朝着小丫鬟招呼道,“紫儿,准备茶点,记着,绯浓姐姐最爱喝的是菊花清咽茶。”
菊花清咽茶?绯浓轻笑,这是她十三岁那年闹嗓子时,唯一求赏的茶水了,倒是劳烦杨玉燕累心记着。绯浓朝着杨玉燕微微垂首,到底还是裙据微敛地坐到了近前,直截了当地问道,“夫人,您这会子找绯浓前来,可是有事?”
杨玉燕慢慢抿着茶水,略微轻声道,“浓儿,大小姐的事儿,非儿与梅世子到底商谈得如何了?”
绯浓轻轻叹气,捏着帕子摇头道,“夫人,少爷不见您,自有少爷的道理。您若非要知晓,浓儿告诉您便是。梅世子对紫凝小姐诸多挑剔,人家相中的是灵珑小姐。听梅世子那意思,若灵珑小姐成了世子妃,倒是可以赏紫凝小姐一个侧妃当当,否则……”
绯浓点到为止,倒也不耐烦喝那茶水,提着裙角告辞。只前脚甫一踏出房间,便听见杯盘落地的声响。绯浓轻啐一口,呸,都这会子了,还想着要糟践她,凭你小姐身子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个添头儿。绯浓唇角上扬,哼着小调回到了舒默阁。
兰儿见绯浓从芳菲苑出来,得意洋洋的样子,本想上前讨个巧,却听到芳菲苑里吵吵嚷嚷的声音。兰儿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睛,未曾追赶绯浓,却是直接绕到了芳菲苑的后院墙上,顺着那低矮的狗洞子爬了进去。
约莫刻余功夫,兰儿吃力地顺着狗洞又爬了出来。只方才还欢欢喜喜的小脸上,如今却是煞白一片。兰儿深深地呼了口气,脚步趔趄地朝着璃园的方向奔去。
且说身处璃园歇晌的灵珑,正颇为闲适地看着话本子。这话本子是墨连玦一早派颜鹤送来的,封页虽看上去破败不堪,却皆是前朝大能流传下来的孤本。
灵珑看得津津有味,冰儿却兀自夺了她的书卷摇头道,“小姐,既是歇晌,到底要合会子眼睛才是,眼瞅着未时三刻了,您若再推迟,怕要拖到晚间了。”
灵珑愣愣地抬眼,她看得入神,不知不觉晌午便过去了。她『揉』了『揉』酸酸涨涨的眼睛,顿觉困倦的厉害。索『性』将小脸埋进枕头里蹭了蹭,朝着冰儿挥了挥小手,下一刻,便失了动静。
冰儿失笑摇头,仔细为灵珑盖好棉被,返回火炉边继续做着女红。只针线刚拿在手上,却见兰儿神情凝重地朝她招手。
冰儿暗笑小小丫头惯爱玩闹,弃了女红便到了外间。兰儿颇为用力地抓着冰儿的手腕,细细讲起在芳菲苑听到的事情。灵紫凝对灵珑少不得一番谩骂和侮辱,兰儿却从杨玉燕母女的对话中,约略明白了其中的谋划。
兰儿握着冰儿隐隐发抖,却难掩愤怒道,“冰儿姐姐,可要告诉小姐知晓?要不,奴婢去告诉老爷去?”
冰儿摇摇头,拍了拍兰儿的肩膀道,“不。没得玷污了主子们的耳朵。她们既爱算计,自去便是,若敢惹到小姐头上,却再再是不能的。”
兰儿见冰儿语气笃定,疯狂跳动的心才略微平复了些。
姐妹二人手挽着手回了卧房,但见灵珑安稳地睡着,不由相视而笑,却未曾注意到,方才俯卧朝外的灵珑,早已移向墙角的位置侧躺着。
是夜,靖王府异常热闹,只因墨连玦终于迎来了十六岁的生辰。觥筹交错,丝竹管乐间,兄弟们畅快闲聊,墨连玦却是频频走神儿。他从未高调地庆贺过生辰,奈何太子带着皇子们前来恭贺,他终究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少不得命人置办一桌子酒席,仔细款待着。
墨连漓见墨连玦兴趣缺缺的样子,不由撞了撞他的肩膀道,“老九,左不过一年只有一次,自该欢喜些才是。”
墨连玦微挑眉梢,朝着墨连漓扬了扬酒杯道,“二哥说的是,九弟敬你一杯”,说罢,仰着头颅一饮而尽。
墨连漓笑笑,挽了衣袖背手而立,望着悠远的月光道,“月『色』高远,九弟今日定能快活的。”
墨连玦抬眼看看,不置可否。他快不快活,与这月儿却是无关的。
太子见墨连玦和墨连漓在角落里躲清静,不由扯着嗓子呼喊道,“老二,老九,可是这早晚便喝醉了。唔,大哥可是备下了十几坛子好酒呢,喝不尽兴谁也不许走。”
墨连玦摇头失笑,朝着墨连漓微微云手,提着酒坛子朝太子走去,“太子殿下,难为你记得九弟的生辰,这酒,九弟敬你。九弟干了,你随意”。
墨连玦双手捧着酒坛子朝嘴里灌去,众人只听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没一会儿功夫,那酒坛子竟然见了底。
墨连玦将酒坛子倒置,胡『乱』地抹了抹唇角,朝着太子抱拳拱手道,“太子殿下,请。”
太子咽了咽口水,他酒量虽不差,与墨连玦比起来却稍稍逊『色』。可是众皇子皆眼巴巴地盯着他看,他一时觉得骑虎难下。
墨连玦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豪爽地挥手道,“太子殿下,你随意便是,老九爽朗惯了,倒不在意这一坛子酒水,太子殿下只怕明日还有要事,只意思意思便可。”
墨世钧执起酒坛子倒了一海碗,朝着太子轻笑道,“太子殿下,不若世钧陪着你喝一海碗可好?”
一酒坛子换一海碗,自然是极轻松的。可太子见旁人都小瞧了他,好胜之心反倒激昂了起来,他大手一拨,直接将墨世钧的海碗推却开,顺手提起一个新开封的酒坛子,仰着脖子便开始灌。只那姿势看着豪放,来不及吞咽的酒水却险些呛到喉管里,辣得太子瞬间便流出了眼泪。
墨连玦见状,忙执起酒坛子倒了一海碗,朝着在座的皇子们招呼道,“诸位兄弟,太子殿下如此仗义,不若大家一起敬太子一碗。”
墨世钧带头应声,满桌子皇子立即端着海碗敬向太子道,“太子,兄弟们敬你”。
太子本已有些颓然,但见皇子们满是赞赏之意,少不得强撑着继续灌酒水。可灌着灌着,眼神便开始飘忽,他想将酒坛子取下来缓一缓,奈何手里一松,那酒坛子便直直朝着他脸上砸去,连带着脚步一趔趄,竟是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皇子们但见太子洒了一身酒水,连忙惊呼。墨连玦却率先跑过去,啪啪地拍着太子的脸颊问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还好吗?”
太子『迷』『迷』瞪瞪地睁了睁眼,朝着墨连玦傻笑道,“老九,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