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续并不知道他走后,中军大帐里面发生的事情。
他退出去后,跟门口执勤的哈喇赤金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去了距离中军大帐不远的副元帅伯颜不花的营帐。
当他来到营帐门口的时候,看到营帐周围旗帜飘扬,岗哨林立,一副外松内紧的戒备状态。
此时正在副帅营帐门口侍立的正是那个罗拔都儿。李续请他代为通报,却被告知,现在副帅伯颜不花,正在里面接见一大堆钦察卫军的千户级以上的军官,不方便马上召见李续。
李续的事情其实也不着急,而且他知道,副帅伯颜不花此时大概正在安抚、忽悠那些闹事儿的钦察卫军官。
于是他点点头,安静地站在了罗拔都儿的身边,默默地等待里面的会见结束。
他感觉,里面的会议马上就要结束了。因为他听到一群人正在信誓旦旦地对天起誓,什么一定会听从调遣,愿意为朝廷,为大帅效死等等之类的话。
听到这话后,李续略带戏谑地看了一眼营帐里面。只见到里面黑压压的一片人,也没看清楚具体的情况,不过他却发现身边的罗拔都儿脸上也带着几分嘲笑,向着里面看。
李续轻声地说:“宰羊之前,羊群都会咩咩地叫,据说可好听了。你觉得呢?”
罗拔都儿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转过头,眯着那双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身旁比自己只矮一头的少年,笑着说:“我也听说是这样,而且据说叫得越欢的,最后烤出来的味道越好吃。”
俩人相视一笑,继续站在门口等待里面会议结束。
很快,得到“好消息”的这群钦察卫军官们陆续走了出来。他们一出来就看到大帅身边的扈从官李续面带微笑地站在营帐门口,看样子是进去要找副帅汇报事情。
这些人本能地认为,也许是李续送来了元帅安排的升迁名单和赏赐额度,于是好几个胆大的直接就凑过来问李续。结果李续直接把脸一沉,瞪着眼睛来了一句:“这是尔等现在该问的吗?”
说着,他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金鞭的握把上了。那几个被“好消息”冲昏了头脑的家伙,一看眼前这个“金鞭阿赫利亚”又开始耍性子,赶紧叽叽歪歪,东拉西扯地就跑开了。
等这些人大部分都陆续走了,李续却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钦察军官。这个人双眼皮,杏仁眼,明显有西域人和中原人的混血儿容貌,但是他身上却穿着一件蓝白条的粗布交领袍服。看上去似乎有那么几分儒雅的气质。
他等人都走了以后,来到依旧扶着金鞭的李续身边,就好像中原人那样,拱了拱手,说:
“久闻图勒小将军性格刚毅,脾气火爆,相当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李续看着他,好奇地问:“不知阁下何人?”
“哎呀。你看看。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在下钦察左卫中军千户官答里。句容王是在下的父亲。”
句容王床兀儿大将军。李续当然知道这尊军队里的大神级别的人物。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床兀儿的儿子。
李续赶紧右手抚胸,欠了欠身子说:“失敬失敬。李图勒在这里向达里将军致敬。”
答里是色目人,但是却用汉人的拱手礼,而李续是汉人,则用草原的抚胸躬身的方式致敬。两个人的行为让旁边的罗拔都儿看着都新鲜。
李续若有所思地问:“我记得去年在大都,在钦察卫出差的时候,见过有一个千户官叫小云失不花,我与他相见甚欢,很是投缘。那人跟你长得有一点相似,他是你的······”
答里笑着说:“哦,小将军见到的是我同胞兄长。他现在和我三哥燕铁木儿一起,去了岭北,跟在家父的身边。”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看来咱俩还是很有缘分的啊。”李续脸色也好了很多,笑着继续问道:“答里将军刚才说我‘与众不同’。不知道哪里让将军你有如此想法?就因为我喜欢用金鞭抽那些不守规矩的人?”李续的眼睛看向了正在走远的那群钦察卫军官。
答里顺着李续的目光望去,一脸鄙夷地说:“这帮混蛋就该被抽。要是家父在,估计就不是抽一顿这么简单了。找死!”最后两个字他是咬着牙说的。
不过当他转过脸看向李续的时候,脸上已经变成了和煦的笑容。
他说:“上次河间王殿下宴请诸藩王和封君的时候,我看到其他人都被里面的场景给吸引了。那一个个的,丑态百出啊。可是只有你图勒小将军,竟然不为所动,而且我发现你竟然还在看书。不知道小将军在看什么书啊?竟然比帐子里面的那些事情还要吸引人?可否给在下推荐一下?家父总说我们几个都不如二哥有文化。我是真的想多看几本书啊。”
李续一听这个,就知道他在说那天自己趁着站岗看兵书的事儿。于是他回答道:“哈哈。让答里将军见笑了。古人云:结庐在闹市,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最后这句,李续说的是汉话。意思是只要心怀高远的志向,就能屏蔽周边世俗的影响。
没想到答里竟然会说汉语,只是他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一脸诧异地问:“心远地自偏什么意思?”
李续面色一滞,他不想多解释,毕竟自己还有其他公务要办,于是就简单地说:“就是我年纪还小,这些偏斜的东西还不能引起我心中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