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记忆中,草原就是上都周围一望无际的绿色,还有成群的牛羊和牧奴。
扎忽台唱着唱着,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想起了多年前去世的叔叔,他是最喜欢唱这首歌的。他总是夸耀,当年薛禅汗特意用头盔盛酒,唱着歌给攻破宋国城市的自己敬酒。
他有的时候感觉,自己除了外表,已经越来越不像是个草原人,而更像中原汉人了。骑不了马,射不准箭,喜欢舞文弄墨,喜欢歌辞曲赋。反而是这个汉人李图勒,今天让自己看到了当年父祖的影子。
是的,尤其是他带回来的那些亲兵军将们。他们一个个虽然话语不多,但是眼神犀利,面色沉稳。就跟当年跟着父亲和叔叔从战场回来的家将们一样。
不光是扎忽台,其它几个蒙元将领一个个也在李续的歌声中,感觉越来越亲切。冥冥中,有一种异域闻乡音的亲切感。
这一晚,在不断的高歌中热烈地开始,也在高歌中欢快的结束。因为李续一再说,当晚还有公事,所以并没有多喝。
不过,临走的时候,他和几个万户相约,明天上午巳时(10点)的时候,一起去找普颜不花。因为在当时的习俗,妾室过门儿的时间,就是辰时(7点)到午时(11点),不能超过午时。
李续突然问道:“对了,哥哥们。小弟有个疑问啊。这普颜不花是行省枢密院的枢密使。他不是应该在开封汴梁吗?怎么会常驻在洛阳?”
“嗨,弟弟你有所不知。这还牵扯到一起陈年旧案。”扎忽台一边扶着有点喝多了的妻弟和尚,一边解释道:“当年,河南江北行省的丞相,还有平章政事等人,参与了成宗的皇后卜鲁罕以及丞相阿忽台的谋反。他们就是控制了行省枢密院的枢密使,以及当时作为都万户的我的叔父等人,才可以号令全行省的军队参与叛乱。”
“后来,先帝海山在的时候,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便命令河南江北行省、江西行省、浙江行省这三个地方的行省领兵将领和行枢密院官员,不得与行省衙门在一个地方办公。从此,咱们行省枢密院就搬到了洛阳。这样,也方便管理我们都万户府的奥卢衙门。”
李续算是听明白了,不过他也看出了里面的问题。
虽然,元武宗海山把武装部队长官从行省衙门驻地搬离,但是,这也给了这些武装部队将领独立领军,把持军权,打开了方便之门。
然而,元武宗海山不怕。毕竟他是个武皇帝。那些领军将领,都是他的亲信部将担任。可是,现在的寿山大汗可就不那么好办了。他以后必然会想办法收回这个权力。
送别了有点熏熏然的扎忽台等人后,李续立刻命令八剌就留在洛阳这边,尽快跟后续的大部队接上头。虽然自己暂时稳住了这几个军头儿,但是,他们并不能完全相信。手中目前没有亲信人马还是感觉不那么放心。尤其是目前的对手,还是个掌控全省兵权的人。
安排完了之后,李续便纵马来到了白马寺。
报了名字后,很快就在知客僧和门口早就等候多时的李翀的亲卫带领下,找到了正在禅房中跟宝骏禅师谈论佛学的父亲李翀。
宝骏禅师其实很年轻,大概也就三十来岁,长的还挺俊秀。
这个人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脸上唯一的缺憾,就是右边额头有一个不大的疤痕。在光头下,显得特别明显,别人戒疤九个点,他好像十个点。
可惜了,要不是这个疤痕,就这面相,你说他是活佛我都信。绝对可谓的上,宝相庄严啊。
却见宝骏禅师并没有看一眼被小沙弥领进来的李续,只是对面前的李翀淡淡地说道:“好了,你的孽债还是你自己来消吧。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呵呵。”
说完,他便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站起身来径直从李续身边走了出去。
什么情况?这漂亮的秃驴故作高人,视我如无物?呸!李续刚才看他面皮好看,对这个宝骏禅师印象还不错,可是现在还是觉得,就是个拿着架子的宗教骗子罢了。你说谁是孽债?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吗?
虽然,李续心里这么想,但是毕竟不能说出来。可是,他的面儿上也没有给对方好脸色。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对方从身边走过后,这才回身关上禅房的大门,走到父亲身边,向父亲李翀简单汇报了一下今天下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