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走到她的身边,缓缓却坚定地与女人十指相扣,夫妻多年总有些见鬼的默契,他微笑道“有我在,不会有你的委屈受。”
“你看我像会受委屈的人?”邢媚觉得都是自己给别人委屈。
“任茜遇人不淑,而我……”邢媚摇晃相连的手“所遇良人。”
陈奕淡淡一笑“走吧,夫人。”
夜晚,骆向贤喝了两瓶洋酒,借着酒劲儿终于鼓起勇气打开并不厚实的本子,他这些年多少打探出来些小茜的事,知道自己翻云覆雨的那晚,凄苦无助的女人正在医院饱含绝望。
每经想起,他都会重重地抽自己耳光。
本子上是熟悉的笔迹,任茜的病到后期,自己同样发觉时日无多,于是才开始记东西,跟日记比起来,更像回忆她这碾进尘埃的浮沉数年。
“高三第一个学期,十八岁,我们两个分到同桌,那是三年里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我的生活就此开始,你夸我好看,因为我爱低头所以这次才注意到,其实不是的先生,我不爱低头走路,因为每次碰你害羞而不敢抬头,我那时回答,你比我更好看。”
“高三,十八岁,先生您给我买早饭,因此早读迟到被走廊罚站,课后我去看您,您对我笑说为了我,这些不打紧。”
“高三,十八岁,我们确认关系的那天,整个年级的女生醋意横飞,先生却牵着我说我会一辈子只对我好,疼我,爱我。”
“高三毕业,十八岁,您为了我离家出走,提出我们私奔吧,我没有犹豫,到达陌生城市的那晚,我们发生关系,四十一晚的招待所,您帮我擦干净眼泪跪着道歉,承诺不出五年一定会给我最好的生活。”
“二十岁,包工头轻薄我,先生打到他截瘫,我下定决心,这辈子跟他不离不弃,携手到老。”
“二十三岁,我和先生结婚了,先生把我的名字缩写纹在心房位置,我笑他幼稚不惜身体,他却说我永远在他心头。”
“二十四岁,先生入狱,我会等他回来。”
“二十五岁,我在等他……”
“二十六岁,继续等……”
“二十七岁,真正的先生仍未归来,无妨,我等。”
“二十八岁,等待成为一种习惯。”
之后的几页纸画着女人闲来无事画的涂鸦,没有再等,倒数几页的纸有滴上血点的痕迹。
骆向贤颤颤巍巍地翻到最后一页,顿时泣不成声。
言语简短,唯有一句话。
“这辈子,先生予我而言世间最好,然而我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小茜……小茜……”骆向贤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的音节,断断续续,心脏剧烈痛苦地跳动,手边的烟灰缸砸碎,玻璃扎进男人的手掌、脸颊,浓郁的血色混淆着泪,散落满地。
他都做了什么?
他辜负的是世界最爱自己的人,是他十八岁就喜欢上了的小茜。
骆向贤捂着脸,掩住豆大的泪珠,疯了般喃喃自语“小茜、别抛下我,小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