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哥哥。”一旁霍思唤了一声,沈念卿才从惊愕中反省过来,急忙奔过去扶起她,问道:“殷大哥呢?”霍思指着大火深处,道:“殷大哥进去了。”沈念卿更是一惊,遥望那高约三丈的门匾,透着火光一瞧——姚家村三个大字清晰可见。他二人离门匾尚有三丈远,犹自觉得热气扑面,倘若进得里面,焉有命在?
沈念卿急忙提气纵声,叫道:“殷大哥,殷大哥……”连唤数声,并没有人答应。反而瞧见门匾内十来丈处,一房木屋因燃烧过巨,轰然倒塌,响起呼呼声,心头又惊又骇,双腿已是隐隐发软,暗道:“如此大的火势,即便有水也浇灭不得了,殷大哥为甚么要奔进去?”他犹自想不明白,大火无人扑救,殷大哥急纵进去,这其中关键,实在疑惑。
霍思喜道:“念卿哥哥,你瞧。”只见她手指里面,甚为喜悦。沈念卿顺望过去,只见一道身影急奔出来,正是殷六,心中大喜,迎了上去,叫道:“殷大哥。”便见他浑身湿透,大口喘气,头顶毛发已近全无,此前的两道浓眉更已瞧不见,险些大笑出来。见他满面沉重,这才急忙忍住。
殷六摇了摇头,低声道:“念卿兄弟,里面的人……都死了。”沈念卿只觉身躯一震,惊愕道:“死了?殷大哥,你这话甚么意思?他们为甚么死了?”若是常时,死上一两人本是常事,但全村忽然死绝,这在武林中,那是绝无仅有的事。殷六重重叹息一声,说道:“念卿兄弟,这火势定是人为放纵,我本想抢进去救出一两人,问一问怎样。只是我进得里面,倒瞧见满地尸体,再无活人。”
沈念卿听到满地尸体,不由身子一颤,又听他续道:“先前你我听见的马蹄声,忽然深夜出现,那时我就起疑,这时想来,定是这伙人所为。”沈念卿不解道:“殷大哥,依你所说,那伙人是个甚么身份?他们为甚么要杀了村里人,还要放火焚尸,烧个一干二净?”殷六回头瞧了片刻,道:“我也不知,最有可能便是江湖仇杀,但屠绝全村人口这等残忍手段,我行走江湖数十年,也是生平第一回见。”沈念卿愤道:“这伙人毒恶至极,实在天人共愤。”殷六点头,心想世间无论何种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总不会凭空出现。今日既然撞见这等事,免不了要探个究竟,是以他连话也不讲,急冲进去,当是要寻些线索。岂料忍着灼热进去后,除了满地尸体,再无发现。而那些尸体伤痕,或死于刀剑之伤,或死于钝器震伤,种类繁多,无一概括。心知这伙恶人做法极为高明,使的都是江湖里极为常见的兵刃,除非亲眼望见恶人面容,否则单凭察看伤痕,决无可能推敲何人所为。当下在心中细细回思,近年来江湖里发生的种种大事,一一排除过后,唯有那作恶多端的奉天教最为可疑。但稍加思索,便知奉天教勾魂夺魄二使今年杀害了许多江湖人士,却也未曾听说屠戮常人的事来。
沈念卿见他眉头一皱,再不讲话,知晓他心中正想,也不敢打搅,直直立在一旁。忽然只见殷六身躯一震,低喝道:“有人来了。”正疑惑间,殷六已抓住沈霍二人,退入了身后的树灌中。他正欲说话,犹听得殷六在耳畔低语道:“不论怎样,决不能发出半点声音。”沈念卿微微点头,瞧一眼身侧的霍思,见她面色苍白,分明十分惧怕。
过不多时,果然听得马蹄声往这山头寻来,耳中骤然听到有人惊骇呼叫,便见两匹马现在眼前,只见马头乱晃摇摆,却是惧怕这火光不肯往前。马上登时跳下二人,其间一人悲呼欲绝,极为伤心,口中大叫道:“天杀的……天杀的恶人……”他声音打颤,足下踉跄跌跌撞撞冲到那门匾处,当即要奔身进去。这时火势又大了许多,门匾内一半民居压倒,发出阵阵崩塌声。那汉子正奔进去,忽给身侧一人拉住,听他喝道:“何管事,不能进去。”那人身着麻布衣裳,背后负着一把大铁剑,听他语气,该有三十岁左右。
便听那何管事悲呼一声,跪倒在地,向身侧那人道:“白长老……白长老……晚了……晚了……”语声甚为悲戚。沈念卿三人一听,也不由得心头沉重。那汉子道:“何管事,事已至此,你切莫悲伤,先查明情况再论不迟。”
殷六听他一说,暗道:“想必那何管事是本村之人,前去搬救兵了。只是还是迟了一步。”何管事双拳砸地,悲呼不止,又要抢将进去。那大汉喝道:“何管事,这火势甚大,你若冲进去,岂能活着出来?”岂料何管事不闻不问,道:“白长老……老爷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活着还有甚么意义?”那大汉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缓了缓,温言道:“何管事,我也十分敬佩姚老爷子,想不到他晚年竟遭此不测……”说着又正色道:“姚老爷子不幸身亡,你若死了,谁来替他报仇雪恨?”
何管事闻言一怔,伏地痛哭不止。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阵喧闹声,紧接着数十人众奔上前来,向那汉子恭敬道:“白长老。”这才瞧见那冲天火光,都喧哗一阵,窃窃私语。
殷六一瞧,那数十人衣着简陋,十分破败,江湖里唯有丐帮弟子才这般打扮,心中一惊。便见自数十人中抢出一人,急往门匾内奔去,口中悲呼道:“爹……!”
那位唤作白长老的闪身上去,先拦住他。那人微微一怔,怒喝道:“白长老,你让我进去。”却见白长老摇了摇头,说道:“姚公子,火势太大,你不能进去。”那姚公子更觉怒深,不肯听劝,侧身避开,要往那村里去。
这就尴尬了,凌晨补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