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卿凝望着他,大声道:“既然前辈所言,小子怎敢拂逆?今日小子自知必亡此地,倘若侥幸伤得前辈半分,该是这九幽神掌的奥妙。若是仍无功而为,非是神掌之责,而是小子武功低微,无法发挥其威力。”他字字珠玑,说的确是实话。天下间再是厉害的武学,只懂皮毛又有何用?何况这位前辈武功卓绝,已臻化境。实是一场极不公平的比试。他只盼此言博得前辈认可,以免死后还要负上九幽一脉的罪名。岂料那位前辈一听,反而嘿嘿冷笑,说道:“小娃娃不必废话,等你死了,甚么都不知道,又何必在意这些虚名。你若想存下九幽一脉,此刻便即离去,老夫也不会杀你。”
沈念卿听得一愕,心想前辈所言及是,死了便死了,虚名又何用?又听他说到存下九幽一脉,心中暗加揣测:“这位前辈究竟是何身份?他怎的知晓九幽一脉向为单传的秘密?何况前辈一而再,再而三的激将我,又有甚么用意?”只是微微一想,便即收敛心神,眼望着他,拱手道:“前辈,得罪了。”
当即踏前一步。这一步轻巧灵渡,再无半分刚猛之气。跟着左足侧引,沉步凝腰,左掌牵上,摆一招弓步上马。立时右臂反曲一点,已点中后背大椎穴。右足后引而点,左臂一抖,反击在自己胸口,实是古怪至极。其时他心中默默念到:“御力不御气,御气当会意。右执神驰处,左牵弓上行。”他面目凝神,似若无物。当下又右掌穿行,左臂横趋,变换一招,又击在自身几处大穴。
那位前辈只是看着,也不出声打搅。他望见沈念卿左右开弓,连连换招,只是无论如何变换,仍是轻灵如羽,身形飘然,不由微微颔首,心道:“乾坤老儿这门武功很是厉害,早年我已有领会。独想不到值此将死之年,仍能见得一回,实是一般造化。他尚且年幼,已是有模有样了。”猛听得沈念卿低喝一声,知是运功完毕,当即运转内力相抗。
沈念卿喝声甫毕,立时右足踏上半步,再无任何变招,右臂挥出,将右掌递了上去。他心知前辈内力奇强,纵使轻伤得他,也决不能重伤,是以心中无半分愧疚之情。这一掌简单明了,说到便到,结结实实拍在了胸口之上,耳中便即闻见极轻的砰然之声。沈念卿心知这一掌看似简单,其实内中劲力已若奔腾捣海之劲,一掌出,决无再活命之理。他既已抱了身亡之心,一掌击中,再不收手,只等那反震之力将自己经脉震断。
岂料突觉手中一空,并无力道传过来,不由得又喜又呆,急忙昂头瞧去,才见那位前辈面色红润,身子离掌已有三分之距,才知原来方才一掌击中,他当即退开半步。可是既已击中,怎无反震之力?他心中苦思,竟忘了说话。耳中猛听得那位前辈道:“既然你使我退了半步,便算你胜了,这就请下山罢。”说话之音犹刚犹阴,显是中气稍弱。
沈念卿正愁眉苦思,突然听见前辈讲话。他猛然醒转,身躯不由一震,惊呼出声,叫道:“前辈……你……”便见他一挥袖袍,登时止住讲话。那前辈凝声道:“小娃娃,你年纪尚轻,已有这份成就,实属不易。老夫当年与乾坤道人有一段恩怨,可是他早死了,甚么恩甚么怨也该化解啦。你就走罢。”
沈念卿并不答话,怔在那里,心中想到:“方才我明是必死无疑,现下却又安然无恙,当是前辈撤去了护体功力,尽数将我掌劲化解。才致前辈受了内伤。倘若他依照先前,自己焉有命活?”心知前辈宁肯自已受伤,让我身无大碍,也教我由此胜了这赌约,好原原本本的下山。他明知我必输,却又救我一命。直是教他好生疑惑,梳理不通。
那前辈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说道:“小娃娃,你已胜了这赌约,为甚么不肯离开?难道真要老夫将命赔给你?”沈念卿反省过来,当即拱手一拜,恭敬道:“多谢前辈方才救命之恩。前辈说我胜了,小子万万不能接受。还请前辈依照先前赌约,惩罚便是。”心想你既故意如此,我也不愿折了自尊,领你的情。
那前辈闻声而转,似笑非笑盯着他,沉声道:“当真如此?”沈念卿仍是恭敬道:“自是不假。”假字方落,忽闻得疾风驰面,心念一动,顿觉前胸后背已给点住穴道。正惊疑间,又听得前辈大喝道:“老夫已封住你周身大穴,使你头不能仰,眼不能闭,足不能动,周身功力暂失便如常人。倘若你撑得过老夫这一关,便能保住小命。否则便是命亡此山,决无活路。”话语尤其铿锵有力,字字珠玑,宛若鼓槌猛击。
沈念卿正要开口讲话,又听前辈朗声道:“好小子,跟老夫来罢。”便觉身子给轻轻抓起,疾往山坡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