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极为认真,并无半点玩笑之意,沈念卿轻轻点头,当即闪身出了帐外。
其时已过四更天,天边透着丝丝殷蓝。沈念卿出了帐外,当即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心胸为之开怀,将适才之事尽数抛之脑后,他一眼望去,只见三堆篝火仍是烧得极旺,数十人分散开来,打坐的打坐,睡觉的睡觉,不由为之一愕,旋即心中明白,定然是因为苏姑娘的缘故。
霍都当先立起身来,这时帐中传出了苏盈的声音,只听她说道:“霍都叔叔不必谦让,他既要不自量力,就让他瞧瞧咱们蒙古人的厉害。”言中之意显然与他再无瓜葛,语声甫毕,帐中已灭了烛火。
沈念卿倒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心想对方皆尽敌人,待会动起手来倒也无须顾虑,更加不须多言,当下拱手道:“请指教。”
他方一说完,突然从霍都身后跃前来三位汉子。当先一人猛地踏出一步,粗狂的声音传过来道:“你,我,杀。”言辞极为简洁,却透着一股阴冷的煞气。霍都这时道:“你三人退下。”三人闻言,互相瞧了一眼,又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霍都这才瞧往沈念卿,拱手微笑道:“久闻令尊大名,今生未得以仰见,引为生平憾事。今夜得以望见少侠,却也是英雄出少年。”声音沉厚稳重,然而言辞中已是极尽褒奖之意。沈念卿听在耳中,竟未感受到半点的杀气,心中敌视之心似渐而消散,暗暗道:“其实我何尝想与他人为敌,我巴不得安安稳稳过一生。但是爹娘皆惨死这伙人之手,我不能忘。”突然问道:“霍都前辈,敢问杨不凡在哪里?你让他出来,我先与他斗上一场。”
霍都微微惊讶,杨不凡曾为奉天教副教主,他暗中投敌之事从未有人发觉,怎生他偏偏知晓了。苏盈此刻正立在帐中,她听到此处也忍不住秀眉渐凝。
沈念卿见他不肯言语,朗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杨不凡当年伙同贺南天二人害死我爹爹,就在扬州郊外。我侥幸活到今日,时时记念心中不敢相忘。四年前那贺南天已跌落山崖摔死,唯有那杨不凡逍遥世间,还请告知他现在何处。”他说到此处,心中悲伤上涌,暗暗骂道:“我实在该死,竟对仇人之女动了爱慕之心,沈念卿啊沈念卿,你死后有何面目见得爹娘?”他这时才觉得自己荒唐至极,可笑至极,暗恨之中心底似已渐渐放下,俨然使仇恨占据了心扉。
其实他少经世故,怎想得到感情之事实非人力所能操控。
霍都眼见他面色露出一丝凄苦,只当他是想起深仇大恨,心中寻思:“当初主上使二人去夺得洛图经,唯有他重伤归来,他说的是贺南天暗中击伤他,夺洛图经而逃。莫非这其中竟有隐情?”霍都心知此事干系重大,决心问个清楚明白,当说道:“沈少侠言之有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是你又怎知道贺南天死了,难道你亲眼瞧见得?”
沈念卿念起死去的许少通,皆因洛图经而起,如今洛图经已留在阴阳谷之中,当世再不会有人寻得到了,缓缓说道:“我自是亲眼瞧见,当时我与贺南天许少通前辈三人一齐跌落山崖,我侥幸存活下来,他二人却是当场摔死。”
霍都闻言心中大怒,暗暗喝道:“好你个杨不凡,竟敢欺瞒主上。我霍都岂能留你在世间。”他望了眼前的沈念卿一眼,又想到:“他既然要寻杨不凡报仇,倒无须我亲自动手了。”
沈念卿察觉到他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待会动手起来决不能大意。便听霍都哈哈一笑,说道:“沈少侠,杨不凡此人我能交给你,只是你须得告诉我洛图经在何处,是否你得到了?”
沈念卿点点头,道:“不错,我侥幸获得洛图经。”霍都奇道:“都说洛图经百年难见,内中记载绝世武学,不知当真?”他只知洛图经被许少通夺得十多年,然而十多年来许少通武功仍未有大的精进,是以他颇有些疑虑。其实他又哪里知道洛图经本与九幽神掌为一套武功,更想不到洛图经他已尽数习得。
沈念卿心想反正洛图经他已修炼了,就算告诉他又何妨,当说道:“洛图经乃是一门修习内力的心法,并无什么特殊。”霍都心念一动,道:“沈少侠,可否将洛图经交于我瞧瞧?”沈念卿摇头道:“这世间从此再无洛图经了。”
霍都知他本性善良,自然不会欺瞒他,忍不住幽幽一叹,道:“若为人中人,当识洛图经。百年来流传洛图经的传闻,惹得多少群雄心而向之,可惜无缘一见,可惜,可惜。”
沈念卿道:“言尽于此,可否将杨不凡的行踪告知在下。”正在这时,帐内的苏盈突然问道:“沈公子,那洛图经你既已得到,想必已修炼大成了罢,你体内寒毒除去了么?”沈念卿不愿瞒她,微扬脑袋瞧往夜空,冷冷道:“何劳苏姑娘挂念,我福大命大,身子早已痊愈。”
苏盈道:“那便好了。”帐内再没有传出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