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卿听到后面一句,只觉心中阵阵落寂,突然感觉有许多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心中长叹:“沈念卿,你何必念念不忘。”便即坐到大树地下。
霍思眼见苏盈将要离开,突然走上前去,用蒙古语与她低声说了数句。这才走到沈念卿跟前,板着脸道:“是不是舍不得那位苏姑娘?”沈念卿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往北方瞧了一眼,正好瞧见苏盈等人转过一道山坡,夕阳余晖顷洒之下,更觉心中凄闷,他心知今生今世二人再也不会见面了。
霍思冷哼一声,踏步便走,沈念卿忙追上去,拉住她手臂道:“思妹,我将我爹爹的后世安排妥当,咱们便回孤绝峰罢。”霍思这才转怒为笑,忽得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转身蹦蹦跳跳而去。
沈念卿露出微笑,与她携手往南方奔去。
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追到明教众人。沈念卿道:“四位法王,外叔公。我有一件事请求你们。”张天邪微笑道:“念卿孩儿,你尽管开口。”沈念卿迟疑道:“我娘亲仍葬在扬州郊外。我想将先父遗体火化了,再将骨灰带去,与我娘亲埋葬一处。”
他知父亲生前为明教教主,身份遵从,明教众人不一定会答允。岂料张天邪点一点头,与四位法王说了一声,便即道:“如此也好。”于是命众弟子拾柴,就在原地烧了一堆火,将沈飞宇遗体放在上面。
明教众人上至张天邪,下到普通教众,均盘腿而坐,口中念道:“芸芸烟火,普渡众生,舍我明教,更待何人。”其时晚风呜咽,沈念卿想到明教此番折损教众无数,但仍是重复念这数句,又觉凄凉又是叹服至极。
等到沈飞宇遗体火化完毕,沈念卿亲自动手将骨灰装到一坛骨灰盒里。便即向明教众人告辞。
此后大半月,沈念卿携手霍思来到扬州郊外,便在张莺莺坟墓旁竖了一座新坟。沈念卿与霍思跪地磕拜,沈念卿心境悲凉,说道:“爹,娘,从此您二人便可永生永世在一起了。”霍思双掌合十,念道:“盼二位长辈保佑念卿哥哥,往后余生都快快乐乐的渡过。”
沈念卿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思妹,你怎可唤我爹娘为长辈?”霍思啊了一声,登时涨红了脸。沈念卿又说道:“你该怎样称呼?”霍思娇羞难当,磕头唤道:“爹,娘。”
沈念卿哈哈大笑,霍思登时立起身来,砰砰打了他几拳。沈念卿大叫哎哟,飞奔离去。霍思提起长裙追了上去。
一个月后,孤绝峰顶,夕阳西下。
霍思倚在沈念卿怀里,闷闷不乐。沈念卿忙问道:“思妹,怎么啦?有什么心事?”霍思道:“念卿哥哥,你知道么?我自小也是在蒙古草原长大。”沈念卿嗯了一声。霍思道:“念卿哥哥,这孤绝峰冷冷清清,咱们去草原生活好不好?”沈念卿听到草原二字,忽得念起了苏姑娘,心中砰砰而跳。
霍思察觉到异状,当即端坐了身子,似笑非笑道:“念卿哥哥,你是不是想起那位苏姑娘了?”沈念卿不愿瞒她,可是此话又不好说出口来。
霍思叹道:“我本以为我的遭遇够可怜了,可是与那位苏姑娘一比,我可比她幸福多了。”沈念卿道:“是。”霍思道:“你肯答应我了么?”沈念卿笑道:“思妹,你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明晨一早,两人收拾了行李,便即赶路北行,半月后途经一处村庄时。沈念卿忽得瞥见一道身影转过一道屋檐,他低声道:“思妹,我瞧见了一位熟人。”两人尾随跟上,便即走到一处农庄前。
沈念卿微一思索,走上前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门打开来,却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生的端庄漂亮。她见二人年纪轻轻,不由问道:“二位是……”
沈念卿道:“这位姊姊,方才我见一人进了这农庄,我是他的故人。”那女子点一点头,说道:“请进。”
沈念卿跟着那女子走进农庄,只见农院破有些破烂。那女子唤道:“舅舅,有故人来寻你啦。”便即从房屋里走出一位大汉。
那汉子瞧见沈念卿,大吃了一惊,倏然间又镇定了神色,淡淡道:“蓉儿,你先出去罢。”那女子点一点头,走出了农庄。
那汉子冷冷道:“动手罢。”沈念卿道:“杨不凡,我寻你寻得好苦。”原来当初霍都回去要击杀杨不凡时,却被他侥幸逃走。
杨不凡冷笑道:“沈念卿,你武功高强,但我岂会畏惧于你?”沈念卿摇了摇,道:“杨不凡,你为何隐居此处?究竟有什么目的?”杨不凡朗声一笑,道:“我隐居此地,不过是求后生太平。”沈念卿道:“你作恶多端,不仅将林长风尸首挫骨扬灰,更是将他唯一的女儿虐待。我沈念卿今日既然遇见你,当要替林氏父女讨个公道。”
正在这时,大门突然打开。那女子走到他跟前拦住,喝道:“你究竟是何人?你不能伤害我舅舅。”沈念卿蹙眉道:“这位姊姊,他虽是你舅舅,可是他又是一位大恶人。”那女子神色坚决道:“那你大错特错了。”说着转头看望杨不凡,问道:“舅舅,你们相识,他究竟是何人?”
杨不凡微笑道:“他便是你父亲的师弟,沈飞宇的儿子沈念卿。”那女子娇呼一声,忙转过头来,仔仔细细将他瞧了几眼,颤声道:“你是……你是沈哥哥的孩儿么?”沈念卿知他口中所提是先父,不由疑道:“你是……”
那女子道:“我叫林蓉,林长风正是我爹爹。”沈念卿啊了一声,说道:“怎么会?”林蓉轻叹一声,说道:“你跟我来罢。”说完先出了大门。
沈念卿与霍思交换神色,均是一片迷惑,便即跟了上去。两人随着她走了一段路,到了两座坟墓跟前。沈念卿微微一瞥,只见左面墓碑上写到:林长风之墓,女儿林蓉立。右面墓碑上写的是天正使之墓,林蓉立。
沈念卿奇道:“这是怎样一回事?”
林蓉道:“当初我不知他真实身份,从小便厌恶他,因为他恨我爹爹。只待我爹爹死在武林大会中,他反而一改态度,对我很是宠溺。他便向我亲自说了身份。原来他之所以这么恨我爹爹,乃是因为我娘亲的缘故。”
她说到此处,跪地向两座墓碑拜了拜,这才又立起身来,说道:“念卿孩儿,杨不凡本是我娘亲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当年我爹爹创立奉天教,为朝廷办事,他为求速成,修习奇怪武功,有一回发了癫狂,竟一掌打死了我娘亲。”
沈念卿啊了一声,只觉不可思议。林蓉续道:“当时我尚在襁褓之中,若非舅舅他救下了我,只怕我也早已不再人世。后来我爹爹恢复了神志,他亲手杀了疼爱的娘亲,自然痛不欲生。舅舅恨他只顾教中之事,为此才遁入癫狂。于是他暗暗发誓定要摧毁奉天教,才有了后面投靠鞑子的行经。”
沈念卿与霍思呆立当场,均讲不出话来。林蓉转头望向他,恳求道:“念卿孩儿。你能不能放过我舅舅。”沈念卿微一回想,立时明白过来,微笑点头,说道:“林姑姑,既然他改邪归正,我又怎会害他。”
林蓉顿时欢喜满面,又看着他痴痴道:“念卿,你是沈哥哥的孩子,果真与他有几分相像。当初沈哥哥说过会来教我武功,可我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他来,唉……”说到这里,独自转身缓缓离去了。
霍思怔怔望着她背影,低声道:“又是一位痴情人。”沈念卿伸掌扶住她肩头,道:“思妹,此生我定然不会负你。咱们走罢。”
霍思娇声道:“念卿哥哥,咱们去了草原,假使你撞见了苏姑娘,你会怎样呀?”沈念卿轻叹摇头,说道:“怎会再遇见她。”言下之意自是此生再不会遇见了。
霍思咯咯一笑,挣脱了手掌,飞奔而去。
沈念卿大叫:“思妹,等等我。”纵身追了上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