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送来了打包好的早餐,他们便一起去了医院。韩振生还是老样子,昏迷着,也没有再出现新的状况。这也算是好的,就怕病情忽然恶化,那才吓人。
隔了一夜,陈素珍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一脸的憔悴,眼角的皱纹似乎都更深了。希文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妈妈的背竟然有点驼了,头上也冒出了许多的白发。希文想,无论以后如何,她都不能再任性了。
韩希哲精神还好,不过应该抽了很多的烟,浑身上下一股子浓重的烟味。他似乎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眉宇间添了一些沉稳。也或者是爸爸一向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他倒下了,希哲是家里剩下的唯一男子汉。他自然要扛起这一份责任,至少他不能露怯,在他妈妈和姐姐面前。
他们简单吃了带来的早餐,希文便催促他们赶紧回去休息。只有这样才能应对下午的手术。
陈素珍知道事情轻重,也没犹豫。而希文身边有方青墨陪着,韩希哲也放心,便带着陈素珍去酒店了。
下午的手术终于来了,韩振生被推出监护室,已经剃了头发。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希文看着韩振生的样子,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陈素珍握着韩振生的手,在他耳边颤巍巍地说话:“老韩,你要加油,我和孩子们在外面等你出来。”
其实陈素珍比谁都害怕,但是她不能慌。她现在是家里的主心骨,就算做给孩子们看,她也得保持淡定。要是她先慌乱,孩子们不就更没底气了?
手术开始了,希文在手术室外坐立不安。方青墨见她无所适从的样子,递给她一瓶水。她有个习惯,一紧张就想要喝水。希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去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
喝了水,她依然紧张,紧张地全身都在冒汗。脑袋里嗡嗡作响,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没有节奏。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害怕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害怕医生跟他们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方青墨见她倚在墙上,一脸的焦躁不安,嘴唇白到没有一点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能晕倒。方青墨拉着她去了远处楼梯间,她需要冷静一下。
楼梯间很安静,他们位于七楼,基本上不会有人从楼梯上过。希文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头磕在楼梯扶手旁。
方青墨坐在她身边,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希文忽然扭头看着他,低声问:“你身上有烟吗?”
方青墨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从西服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希文。
希文接过叼进嘴里,方青墨倾身过去给她点上。希文很熟练地抽了一口,眉宇间的愁色也不是一根烟就能解决的。
“方青墨,要是我爸过不了今天这一关,我想我会耿耿于怀一辈子的。”希文眼睛望着前方,淡淡地说道。
“文文,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和他们弄成这样。”方青墨在希文面前忏悔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希文扭头看了看他,忽然沉沉笑了一声:“是,都怪你,要是你当初好好对我,我也不至于躲在外面不回家。我现在也不会对爸爸这么愧疚,你真的很混蛋。”
方青墨沉默半晌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希文恨他怪他,那都是应该的,是他干了混蛋事。她恨他一辈子都没错。
“方青墨,你说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你觉得男人只有出轨,才能证明自己有魅力。”希文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那时她只想赶快离婚。至于他是因为什么出轨,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方青墨自嘲地笑了笑:“谁知道呢?大概是我的脑子里进水了。”
他们离婚以后,方青墨的妈妈曾经这么说他,说他从小就聪明,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上学的时候遵守学校里的规则,毕业走入社会,遵守社会上的规则。婚姻中也有要遵守的规则。而他却忘记了,还做了那么混账的事,一定是脑子里进水了。
“文文。”方青墨握着希文放在膝盖上的手,“我还能再有一次机会吗?”
希文抽出手,熄灭了抽了一半的烟,慢慢起身,淡淡说道:“爸爸的手术应该差不多了,”
韩振生的手术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带来了一个还算让人安心的消息,手术很成功。只不过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至于什么时候清醒更加没有定论,只能看运气。
好不容易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但是最起码闯过了第一关,以后无论多艰难,他们都得陪爸爸一起走。
韩振生依然在重症监护室,他们每天轮换着陪护。身体累还能抗,心理的那种累才更让人崩溃。
好在韩振生是幸运的,他在第三天就醒了过来,不过情况并不算好。脑出血一般都会有后遗症,韩振生也没有落下。讲不清楚话。身体偏瘫。
但是,他还活着不是吗?他们一家人都很开心,只要人还活着,与之相比,其他都显得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