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伺候婆母自是好的,但她新妇上门,总是要见一见,否则失了礼数,掉的是卫良和的面子,贺桩不愿。
勉强一笑,道,“没关系,相公在哪儿桩儿便在哪儿。”
卫良和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并不开口。
歇了一个时辰,一行人上马启程。
卫良和一向不喜讲什么排场,赵子颂率的那一众人,委实夺目,他几句就打发了,不过赵子颂还执意要陪着。
卫良和想着进城还用得着他,便没有反对。
阳春三月。杨柳青青,软风拂面。进了城,外头一下热闹了许多。
王锋何辅也是多年离家,卫良和见二人坐立不安,便告了他的假,叫他先回去,赵子颂本还有话要说,但瞧着满街来来往往的人群。便咽下了,反正到了神侯府,侯爷也会知道。
于是这京都街头才走了一半,只剩卫良和夫妇。
卫良和亲自驱车,没行多久,但见前头青石街上来了不少官差,只听领头的大肆嚷嚷,“长公主大驾,闲杂人等,一律避开!”
街头百姓低头耳语,指指点点,贺桩坐在青蓬小车内,听不真切,伸手撩起车帘一角,恰巧卫良和扭头,但见他眉心微微蹙起,贺桩心一窒,抓着帘子的手一紧。
他还是在意的吧?
当年为何流落民间,他从来不曾说起,想来早已成了他心里的疙瘩。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若是没出意外,而今他早已是圣上的乘龙快婿,英雄美人,多好!
“桩儿,别多想。”本不愿多语,但见她眉眼阴郁,他怕她多虑,还是解释着。
娶了她,他从未后悔过,从前,不管多深情,也与他无关了。
贺桩展颜。温婉一笑。
卫良和驱车停在一处角落,敛去气势,瞧着道路中心,簇拥着的奢华马车,一双黑眸透过一丝苦楚,眉头拧得愈紧。
贺桩端坐车内,尽管几番暗示自己,不必在意,但仍忍不住掀开帘子,想要一睹悠云长公主的风华。
入眼却见街头外围一圈侍卫,那些个人贺桩见过,是专门负责保护皇室中人周全的禁卫军,亦是当年血洗庄府的刽子手,不由心颤,袖中的小手早已握成拳头,指节泛白,清丽的眸子涌现出恨意。
内围侍女小厮,统共不下二十人,中心四马齐驱,瞧着那黝黑大马,毛色鲜亮,马车的质地亦是上乘,红漆平顶。
清风吹拂,那长公主车窗上的帘子是丝质,竟吹起来了。
街头就那么大,即便贺桩躲在角落,也是不远不近,自然瞧得清车内正襟危坐的年轻女子,只见那女子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眉如远山,目似清泉,一张鹅蛋脸儿,周身透着清贵,如同二月那里凌寒盛放的清雪梨花,高洁而优雅。
贺桩竟一时竟看痴,直到一声凌空冷冽一呼,“给我拿下!”她才如梦初醒,只见街头不知何时,赫然冲出三十余名持刀的黑衣人,把长公主的车撵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黑衣人大喝。“识相的话就把长公主交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皇室之人,简直胆大妄为!
那些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自然不会乖乖答应,纷纷拿起长茅铁枪,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贺桩极少见这种阵势。心头不由一紧,咽了咽唾沫,没多久手心尽是汗,抖着声音唤了句,“相公——”
卫良和闻言,并未进来,而是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别怕!有我在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刀戟杀伐的动静愈渐弱下来,她不敢掀开帘子去看,也不知谁胜谁负。
但没过一会儿,车门的帘子猛然被人掀起,是卫良和。只见他神色严肃,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犹豫片刻。坚定地拿起角落的樊络剑,摁住她瘦骨的肩膀道,“桩儿,她有危险,我必须要去救她!”
他已拿起了剑,贺桩心知不管她点不点头,都阻止不了他。
人命关天,她心知不该在意这些,但仍忍不住心底一凉。
方才她害怕,他却并未进来陪她,但长公主一有危险,他立马提剑而去。
她垂首,忽然心疑,她违背对母亲的承诺,随着他进京,到底是对是错?
再抬头。她已把脸上的挣扎尽数隐去,撑起一抹柔柔的笑意:“去吧。”
“你好生呆在车里,千万别出来!”他心有不忍,但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努力忽略她眉宇间的不快,未等她点头,便踏出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