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男人执着她的手,领她走过青石板的小径。
贺桩专注于脚下,没多久只听他说,“到了,”抬头。只见前头小亭独立,内设石桌石凳,此处的翠竹比外头的还茂盛,黛绿如泼墨,明明是春风拂过,却给她一种泠泠幽冷之感。
而那负手而立的高挺背影,墨竹白衫,长发没有高高束起。飘飘散散,双鬓的碎发扭在脑后,用发带束着,说不出的孤寂。
父亲曾说,三子之中,数宸王血性最烈,活得热闹。
但政局浮沉,党争残酷。他也随着岁月的沉淀,越发内敛而潜沉。
宸王容源听到动静,蓦然回首,瞧着眼前这一对,男子身高手长,劲装干净,明眸如星,女子小家碧玉。素雅高洁,薄唇紧抿,清眸里含着不知名的情绪,但他知,那绝不是同情。
不由莞尔,走到亭下,平稳道,“赵子颂来信,以为你上午便会过来。”
“要解决些琐事,耽搁了。”
二人恍若多年好友,没有寒暄,不必行礼,再见之时,极其淡薄。
容源撩起衣摆坐下,执起茶壶倒茶,而卫良和也不需他招呼,领着贺桩坐下,默默端起一杯放在贺桩面前。
容源顺着茶盏,把视线转向贺桩,眉目含笑道,“那时到庄府与太傅议事,太傅还常把你抱在腿上。转眼,你也成家了,小桩。”
贺桩讶然抬眸。方才没看清,近了,只觉他面容未改,仍旧眉眼落阔,肌理分明,清瘦淡然,眼角多了些细纹,眸子深不见底,她总算知晓卫良和身上的内敛从何而来了。
没想到他还记得她。
卫良和望着她。也笑,“不然你以为那块半月玉令上是谁的呢?”
贺桩再度睁大眼睛,转向容源,“当年是宸王兄救了小桩一命。”
容源听见她那句宸王兄,分外受用,朗声大笑,指了指卫良和道,“喏。救走你的可不就是这小子,没想到兜兜转转,你二人在庆丰镇结为夫妻,也算是天大的缘分。”
这下贺桩连下颚也惊呆了,从未想过,七年前带着她杀出重重包围的,竟是她的夫君!
“傻了?”卫良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正色道。“那时我还有伤在身,追兵过多,只得把你放在林子里,却没想你被雪冻伤了身。”
鼻头酸楚,贺桩伸手握住他的手,只摇头,说不出话,她怕一开口。又要掉泪了。
这时,一名侍女轻手轻脚地来了,福了福身,垂首道,“王爷,王妃听闻来了贵客,遣人送了些酒菜与点心来,可要呈上来?”
容源点头道。“呈上来吧,”又问,“王妃可是来了?”
侍女低声应道,“来了,在外头等着。”
“叫她进来吧。”宸王又道。
侍女却是没出去,又道,“王妃说:你们男人议事,我来作甚?”
那侍女跟在宸王妃身边久了,模仿得惟妙惟肖,容源不禁笑道,“那她怎么还亲自走这一趟?”
侍女忍着笑意,如实道,“王妃是冲着侯爷领的那位小夫人来的。”
贺桩年岁小,是以老王称呼她,总喜欢在“夫人”前冠个“小”字,何辅与卓青也跟着叫,没想到传到宸王府里了,被这般打趣,她的耳根登时就红了。
容源立时扬声大笑,“王妃那性子,素来不喜与人清静,没想到小桩倒是对了她的眼。”
宸王府里冷清惯了,容源极少高兴成这般,那侍女也是个机灵劲十足的丫头。嘴上讨好处,“王妃还说,女婢若是照实说,王爷定大大有赏。”
“清荷只管找祝岐去要,就说是本王赏的。”容源淡淡道。
卫良和也笑,揉了揉她的发,宠溺道,“去吧。”
贺桩便跟着那唤名清荷的侍女出去,耳边隐隐传来清朗的嗓音,“当年之事,你打算如何还手?”
而她熟悉的嗓音又道,“当初共谋之事,良和自然犹记。”
之后便没了声,贺桩跟着拐过一处园子,便到了荣华苑,门前照着两个小厮。
才推门朝前走了几步,就觉芳香扑鼻,正厅大门是开着的,早有丫鬟铜川进去,里面传来女人不疾不徐地吩咐,“快把梨花糕端上来,清藕,叫厨子做些清淡的小菜。”
通传的丫鬟走出来,屈膝福身道,“神侯夫人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