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良和淡淡一笑,望着那窗上的灯笼,目光幽幽,“我执意什么无需你费心。既然你已不顾往昔情意,我自然也不必顾虑许多。你若愿意,我就给你把凉玄逸从那流氓头子的手里捞出来,你若不愿意,这就走吧。”
贺桩默默听完。只觉指腹下一片冰冷的寒,在那样仿佛凝固般漫长的几秒钟间,她垂首,低低开口,“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多有叨扰。”
她转过身去,竟是要离开。
男人那乌黑的眼瞳里,便剩下了一片森林般阴沉的冷暗。心中是无法抑制的勃然大怒!
贺桩还没走出几步,肩膀忽地一阵疼痛,她被他抓住肩头,一把拽了回来,他的眼神冰冷的可怕,硬生生地看到她的眼底里去,“贺桩,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侯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之地?”
贺桩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苦楚,唇角一片轻嘲,“卫侯爷,那您究竟想要我如何做?”
他知道她是故意刺他,他却不管这些,目光深敛如海,沉声道:“这就是你求人的姿态?贺桩,你就这点伎俩。还想和别人斗?你要清楚,那莫靳松可不是什么善茬,凉玄逸不死也得脱层皮,他们那些文人,最是顾全什么皮面了。若是残了,还不如一头撞死!”
他的手用力地死死攥住她的肩头,深幽的目光里便是一片竭力压抑的激狂,手掌心热得发烫,这是他的机会,他唯一能让她重新回来的机会!他不会,也不容自己放弃!
贺桩望着他,忽然淡声道:“那好。我答应你。”
卫良和猛然一怔,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回答会如此的轻易和直接,那种猝然间的惊喜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敢置信地望定她,喉咙一阵阵发紧,“桩儿……”
她却是不管不顾地踮起脚尖,覆上他的薄唇。
卫良和呼吸一窒,猛然拉住她,眉宇间满是愤怒,“你干什么?”
贺桩的双瞳依然是平静无波,她漠然地看着他,面孔上却是一片清晰的轻蔑,“你不是说了?要用我换他自由么?横竖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这副破败的身子,你想要只管拿去便是!”
她的话恍若刀子一般剜他的心,那一份深沉的绝望浸染到了他身体的每一处,他甚至觉得自己被她一刀刀刺到麻木,最后,就连自己的声音都是恍惚、落寞、僵硬到了极点的,“你明知我要的不是这个。”
窗外是簌簌的雨声,她站在他的面前,宁静的声音也如那风雨一般清冷透骨,“别的,我也给不了你!”
他的目光深深地凝注在她清冷的面孔上。胸口里的心脏突突地跳,呼吸也沉重起来,目光渐渐地幽深,宛如突然燃起的两簇火焰,在他这样灼灼的注视下,贺桩微微心悸,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一步。
男人眉头骤然一蹙,一把将她扯过来,恨不得彻底打碎她的冷漠,贺桩脱口道,“卫良和,你别碰我!”
卫良和乌瞳如墨。看着她刹那间的惊慌,竟是低声一笑,道:“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眼下烟雨缠绵,不正应景?”
她心中惊骇,然而无声的挣脱反抗在他的面前简直就是不堪一击,他固执地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另一手托住她的后脑,那洞彻一切的目光瞬间逼视到她的眼瞳里去,便如惊电般雪亮深邃。
“你要我救他,我要你的人!”
贺桩面色便是一白,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一瞬间便是惊惶。双手去推他的胸口,手指竟紧张颤抖的没有半点力气。
他挑眉看她,那深幽的目光终于也带上了几分嘲弄,淡笑道:“怎么了?刚才是你说要献身给我,这么快就变卦了?你不是说别的给不了我么?我只要你的身子,当然是择日不如撞日!”
他话音刚落,不由分说低下头便要来吻她,她惊叫一声,双手抵住他的胸口,头往一旁侧去,声音有些慌乱,“卫良和。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她束起来的长发忽然一松,竟是他拨掉了她束发的木簪子,乌黑的长发如瀑般从他的手指间垂落下来,那样柔软的触感是曾经那一夜他与她最亲密的瞬间,与从她眼角滑落下来的泪一起落入他掌心的,最刻骨铭心最无法忘怀的温柔。
他凝看着她明若秋水的眼瞳,唇角微勾,竟淡笑起来,轻轻道:“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深黑的眼瞳里闪过一抹幽光,俯下头去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反正我最在意的也是你的身子。”
贺桩的脸色是一片苍白的颜色。明亮的眼瞳里满是哀凄,“我没想要伤过你!”
卫良和的身体微微一僵,想着这半年来,每夜漫无边际的寂寞,他只强逼自己绝不能手软,唯有抓紧她,急切地低头去吻她的嘴唇,啃咬着她的唇瓣。
贺桩承受着他密不透风的深吻,只觉脑子成了浆糊,混沌不清,呼吸困难……
卫良和猛然拉开她,凝望了她片刻,乌黑的眼瞳针尖般缩起来,透出寒意,手指一松,反倒放开了她,唇角微勾,那平淡的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冷漠,“贺桩,你记好了,凉玄逸是死是活,全掌控在你手里,你再犹豫不决,误了时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紧紧地捏住手指。只觉得自己的心往下飞速地沉着,就好似连天和地都开始旋转起来,她甚至不敢相信,那个声音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她的声音颤抖着,只一字一字地问,“你要我陪你多久?”
卫良和看着她,目光深邃,双眼炯亮如燃烧的火炭,竟似有火星子迸出一般,他笔直地看着她,一字一字地回答她。“。”
他的话就好象是一个牢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曾经安之若素,逃脱了如今又被他捉了回来。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要回来,但她实在不知前路还如何走下去,她的声音泛出无奈的苍凉,泪如雨下,只说了一个字,“好!”
男人心知不宜逼她太紧,伸手递给她一块帕子,只道,“今夜你就好好在府里歇息,允阔和尚恩也有好一阵没见你了。我出去一会儿。”
他的行动力一贯强,贺桩知他这会儿准备召见何辅他们,着手营救凉玄逸一事了。
贺桩点头,擦了擦眼泪,道,“你小心些,还有,多谢你。”
男人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醉情楼若有什么东西舍不下的,你只管吩咐卫准着人去送来。”
话音一落,他便唤清莲拿披风来。披上就出去了。
若说真是只因贺桩,凉玄逸可是卫良和正儿八经的情敌,他自认没有那个大肚量,竟会救他。
不过正如贺桩所说,凉玄逸倒真是不可多得的奇才,这几日与宸王商讨朝政之事,宸王也多次提及,要留凉玄逸一命。⑧±笔⑧±⑧±,o
若说那凉玄逸,他也只在对贺桩一事上犯浑,宸王早属意于他,且他也确有一番高瞻远瞩,明里背弃家族。可凉府早被圣上视为眼中钉,连根拔起怕是早晚之事。
凉玄逸有这个自觉,比起圣上大开杀戒,自己动手反倒仁慈许多,但凉府的人,包括皇后与长公主也没意识到这一点。
贺桩在侯府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陪着一双儿女,殊不知外头已变了天。
太子与凉家合谋陷害先太傅一家,以及凉府卖官鬻爵的那些丑事一经宸王上奏,登时引起轩然大波。
皇后在金殿之外,苦苦跪了三个时辰,但圣上意已决,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了三十余载的凉丞相这回不得不死,甚至等不到秋后问斩。而容恒一则弑师,二则陷害胞弟,罪不可赦,难堪太子之任,是以,褫夺太子一位!
圣旨下得如此之快,令许多人措手不及!
卫良和嘴上说是出去一会儿,但贺桩一连盼了三日,也没把他盼回来,反倒是长公主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