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宣与张溥虽然不是画道高手,但学问修养在那儿,且这个时代的文人琴棋书画都通一些,因此马士英这么一说,两人便立刻领悟了其中的妙意,随即张溥笑道:“妙哉!此物虽出自人手,却浑然天成,袁姑娘得山川真意矣。”
而王宣则注视着那寸半的小枝,说道:“遒劲虬张,别出心裁,袁姑娘真是兰质蕙心。”
袁云娇正在低头倒茶……闻声抬起螓首笑道:“小女子哪有这般才艺,说起这雀梅,小女子心里倒有一件奇事。”
“有何奇事?”人皆有好奇之心,随即马士英笑道。
此时像袁云娇此等层次的青楼女子,除了向客人呈现才艺,更多的时候却是做一个解语花,与客人茶酒之间清谈。
因此闻言袁云娇一边端过茶盘,先在王宣跟前放了个小小的茶盏,不紧不慢的款款笑道:“这株雀梅是眉儿早上在门口买的,我本也以为是此雀梅是出自大家手笔,谁知眉儿告诉我卖此雀梅者乃一乡下幼童,我本以为会有此童背后另有大师,但眉儿却说她亲眼看到那幼童摆弄枝条……”
王宣、马士英、张溥莫不是心性聪慧者,闻言不仅齐齐的一抬眉头,然后又彼此互相看了一眼,随即王宣捋着花白的胡须,带着些沉思说道:“若如此,此子必然是天生聪慧者,此子名谁?哪里人士,袁姑娘可知道?”
王宣最喜欢的就是天资聪颖的幼童,这也是他以易学大家,却能甘愿当方以智塾师的主要原因,因此说道这里,他老眼不由一亮,同时再次想那雀梅瞧去。而由人思物,马士英、张溥也是如此,不由的再次向雀梅看去。
袁云娇却一边给张溥递茶,一边笑道:“这就是小女子撼事了,昨晚小女子去了怀远侯府,起的晚了些,待眉儿禀告我时,那幼童已经去了。”
而在此时,因为注意,三人终于看到了藏在墙角的那株文人式榔榆,那株榔榆简简单单,本不起眼,但马士英却是书画大家,却能一眼就看出了这株文人式榔榆的与众不同之处——这株榔榆的文人式造型他从没见过。
“咦!”
他不仅再次惊诧的叫了一声,同时微欠着身子,伸着手指向袁云娇问道:“袁姑娘,那盆是?”……
拘于学识、眼光袁云娇一直没在意那盆文人式榔榆,闻言顺着马士英的手指一瞧,随即轻笑道:“那是眉儿让他送的,眉儿当时觉得五两银子买这盆榔榆贵了。所以让他送了这盆。马大人,怎么了?”
“五两银子?!还送了这盆!”
虽然马士英爱利,但君子耻言利,这等场合他是不会谈黄白之物的,但还是啧了啧嘴巴,然后起身走到那株文人式榔榆边,俯身把榔榆抱起,然后置与高几的一边。
而随着马士英的摆放,榔榆弯曲向上的躯干,躯干上方一个飘枝,一个托枝,一个顶枝就简简单单的呈现在了王宣、张溥、袁云娇面前。
飘枝、托枝紧凑在上,正片枝条却又微微下垂,好似在迎风淅雨,笔直向上的顶枝却又像是矢志向上,不改初心;而飘枝以下空空当当,又带着佛家的空寂的禅意。
这样的意境最能触动怀才而不得志的士子,或者生平坎坷不顺的文人的情怀,这也是这种盆景造型叫做文人式的内在原因。
而王宣一生痴迷与易学,于科考上则无名,可谓一生不得志,因此像是袁云娇看到悬崖有感一般,这株文人也瞬间击中了他的心灵,“好,有味道!”他不由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