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瑚后来也没有再和谢池莹谈论什么,因为天气忽而转阴,一下子下起了雨。两个小娘子回了厢房,用过了午膳,便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景瑚躺在床上,豆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昏昏欲睡,她却莫名的很清醒。
她静静的听着雨声,想起她从前上郑先生课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夏日里,忽而下起了瓢泼大雨。
郑先生原来在和她讲一些她听不懂的古文,忽而停下来,站在了窗前观雨。
而后便吟诵了蒋捷的一阕《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越是吟诵到后来,声音就越低,也越慢,仿佛包含了无限的情思与愁怨。
那时候她是没有什么愁思的,但是那一天的郑先生看起来很难过。她正有些同情他,觉得他似乎有些可怜,他就回过身来同她讲这一阕词,要求她把它背诵下来。
或许这就是文人吧,非要别人也跟着他们一起不痛快。景瑚那时是最讨厌背什么诗词的了,因为在她那个年纪,的确是很难理解这些的。
而此时她把这一阕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慢慢的也有了一些感悟。她没法很具体的把她的感受描述出来,但她的确在想起这一阕词的时刻,和这世间许许多多的人有了共鸣。
这或许就是这些文人的厉害之处吧。
左右也是睡不着,上午的时候刘嬷嬷又拿给她几封信,索性她也就不休息了,打算把这些信看完。
这些信都是新送来的,可景瑚还有旧的信没有看完,是她去谢家之前母妃给她的。那时候她不敢拆,怕母妃会反对,她就要一边担心自己做了错事,一边在谢家做客了。
如今她都已经回到船上了,看一看也无妨,她也害怕会遗漏了什么别的消息。
出乎她的意料,母妃居然并没有反对她去谢家做客,她都是白担心了。
她觉得信中母妃的口吻好像格外的温柔似的,只是嘱咐她在谢家要守规矩,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连父王也是这个意思,甚至同她说多住几日也无妨。
她有些不明白,她一直都觉得母妃会希望她赶紧到嘉禾她的外祖母家去,免得她日夜悬心,害怕她在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她这一趟也毕竟是为了帮母亲尽孝才下的江南。至于父王,也许是为了哄她高兴吧。他应该也不想他们父女之间有什么裂痕,在南义侯世子这件事上,他毕竟是叫她狠狠的伤了心了。
在这一封信的最后,母妃提到了许雁伽,她已经在六月下旬的时候成了亲,做了崔家的媳妇了。
人总是心软,逃离那些事情久了,又开始记挂起给自己带来伤害的那个人曾经做过的好事。景瑚不想让自己再想下去,她是绝无可能原谅她的。
不过,许雁伽的婚事既完,作为许家二房的主母,崔氏应该也要回嘉禾了吧。她们这一行人再在杭州停留几日,也许她到嘉禾的时候,崔氏已经在许家等着她了。
真是令人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