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中秋佳节,你不在家中陪伴你的亲人,却有闲心来陪我?”
柯明叙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人心不齐,不过是血缘上无法分割罢了。知道先生你是孤家寡人,与其在家中枯坐,不如还是与志趣相投之人手谈。”
劲山先生思考了片刻,也落下一子,“每当此时,我便会在想,若是我的家人还在,他们应当是在做什么。”
柯明叙只专心的注视着棋盘,“他没给您家人活下来的可能,不过您很快也就可以替他们平反了。”
“二十一年了。”劲山先生罕见的叹了口气,“我记忆之中,还是我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君貌长红,我鬓不长绿,我如今的年纪,都快要超过他当年了。”
“原以为我自西北回来,母亲和妹妹还能活着,可是很快她们也都不在了。那时候满腔的恨意,无处可以释放,如今回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过来的。”
“很快就会结束了,至多十几二十日。这些也都过去了。”柯明叙的心神飘忽了片刻,而后苦笑道,“很快要经受家人离散之苦的,便是我了。自然,我的家人,同您的家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劲山先生道:“此时问你这个问题,其实是不合时宜的。可是我还是想问一问,明叙,你不会后悔么?”
他很快的摇了头,“我不会。若是我不这样做,便是对不起天下人。与其叫天下万人百姓白白受苦,不若我先站出来阻止。更何况就算我不阻止,他们也不会安然无恙的。”
“从我祖父起了这样的心思开始,就注定了只有这一个结果。”
劲山先生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而后停了手,“不必再下了,是我输了。”
柯明叙淡淡的笑了笑,走到了窗前,“先生是走了神了。”月色温柔的爬进窗台中,也落在少年人如玉的面颊上,他已经不是最年轻的时候了。
不是最年轻的时候,心中所想,胸中的一腔意气也与从前不再相同了。
劲山先生也站起来,“来说一说旁的事情吧。你之前托我打听的那个人,这一次终于有了了确切的消息了。”
柯明叙回过头来,等着劲山先生说下去。
“他居然是敕勒族已逝的王女萨里朵之子,如今敕勒王庭内部混乱,他得到了母亲旧部的支持,未必就没有上位的可能。原本在燕梁寄人篱下的一个小孩子,恐怕要成为敕勒未来的单于了。人生际遇,真是妙不可言。”
他说不上来他此刻心中是怎样的感觉,从前他和孟鹤亭相处,其实也隐隐有所觉,他的出身恐怕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可有如何能想到今日的局面。
无论他能不能当上单于,小县主想再见他一面,恐怕今生都未必能有机会了。
他想了半日,不知道该如何评说。于是便问起了劲山先生旁的事情,“那先生自己要在那邬草原上寻找的那个人呢,可曾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