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何晏可没给张合爆发的机会。
至少,不是对着自己爆发。
刚才还语调激昂的何晏突然柔和下来:“张将军想必也明白了,不是谁是三公谁就是汉贼,这所谓的汉贼也是要分人的。”
“你言道董卓是汉贼、司空是汉贼,那岂又可知……袁绍不是汉贼呢?”
张合瞪大双眼:“休要污蔑袁公!”
“是不是污蔑,你我都清楚!”
这时何晏将手中旄节交给刘晔,自己双手背后,向前踏了出半步——
“张将军,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心自问,就算袁绍赢了司空,迎回了天子……可他,能容下天子吗?”
“连自己的兄弟都无法容下的人,你怎敢要求他容下头上的天子!”
何晏此言一出,张合居然是有些心虚。
倒不是袁绍的问题,实在是“汉室倾颓”这个问题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常人就算说,也该是在私下里和挚友悄咪咪浅尝辄止,哪有何晏这样扯着嗓子在敌人军营里喊的?
不过何晏还没完,继续着自己的输出:“袁本初是怎样的人,张将军应该比我清楚!他对于权柄有多看重,更是母需我来赘言!”
“别的不说……张将军自己在袁绍那里的处境,到底是怎样的呢?”
张合这会终于是正视起何晏:“敢问,我的处境,究竟如何呢?”
何晏没有急着应答,而是再次朝着张合施行一礼。
“方才是以汉使之身拜见张将军,如今却是我自己来拜见张将军了。”
何晏挺起胸膛,让自己尽量变的高大些:“吾乃大汉慎侯!在此特意前来拜会!”
“之所以由我这么个尚未及冠的郎君来会见张将军,非是带着轻视之心,而是目前整个官渡大营中只有我的爵位最高、身份最重!张将军以为一个大汉的县侯前来拜访,算的上是在羞辱张将军吗?”
县侯?
还是万户的慎侯?
张合自然知晓上一代慎侯是谁,加上何晏的姓氏,不由近乎:“你是前大将军何进的子嗣?”
“正是。”
何晏扬起下巴:“但也确实是如今的大汉慎侯。”
张合此时的态度有些缓和。
之前他看何晏这般年轻,确实是以为曹营中人在轻视他,如今看来倒并非如此。
“那这位是?”
刘晔将旄节请到一旁,这才朝着张合拱手:“淮南刘晔,刘子扬。”
“原来你就是刘晔!”
张合不知道何晏,却知晓刘晔。
别说刘晔那“大汉宗室”的身份,单是他之前发明的霹雳车,就让张合在内的袁军吃尽了苦头。
一个大汉万户侯。
一个汉室后裔。
这两人前来拜会,自然谈不上对张合的轻视。
张合深吸一口气,终于是让何晏与刘晔落座。
此时的张合态度好了许多,与何晏之前的对答也从质问变成了发问——
“方才慎侯所言的……我的处境?这是何意?”
何晏看似思考了一番措辞,这才缓缓道出:“张将军的处境,全赖袁绍乃一强主!”
“袁绍从董卓那逃到洛阳,与当初刘表单骑入荆州时无二。”
“甚至若非郭图、逢纪之流空手套白狼,袁绍连个立身之地都没有!”
“可是袁绍此等强主,又怎会学刘表、陶谦那般全然依仗当地豪族,当一个受制刺史呢?”
“他想做的,是州牧!是一个真正能牧州郡,乃至牧天下的牧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