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一脸爽快:“哈!你又想偷偷去女闾?被我抓住了吧!”
见到曹丕眉飞色舞的样子,何晏心生感触。
“曹丕啊……”
“嗯?是不是想求情?你请我一次我就不告诉尹姨娘!”
何晏摇摇头:“我是想说——曹丕,我如果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就好了。”
“哈?”
曹丕一时间居然是分不清何晏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答应我,如果可以的话,你要一直这么没心没肺下去。”
这话让曹丕听出来了不对劲,方才的兴致也是软了大半。
“何晏,你该不是被谁欺负了吧?告诉我,我去搞他!……倒不是想为你报仇,就是向他讨要一些对付你的经验。”
曹丕短短一句话间情绪几次转合,那脸是姹紫嫣红的难看。
“没谁,要说有谁,那估计是这世道了。”
何晏那深沉的姿态在曹丕眼中却成了故作姿态,所以曹丕直接朝着何晏翻了个白眼:“你这个样子可是会没有朋友的!”
没有理会曹丕,何晏看着女闾来来往往的人们终于是有了决断。
“我要去见父亲。”
“哈?”
不等曹丕反应,何晏已是朝着司空府的方向走去。
曹丕在后方看看何晏,又看看身边的女闾,好似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咬着自己的掌心一般难受。
一咬牙。
一跺脚。
曹丕还是朝着何晏的方向追去:“何晏!你等会!”
……
……
片刻后,何晏已经是来到了司空府,见到了难得身穿常服在府中歇息的曹操。
曹操此时其实也已是身心俱疲。
如今的曹操已经四十五岁了,这个年纪的他精力早已大不如前。之前在官渡时一直紧绷着,如今那口气泄了后整个人都是陷入了深深的疲惫。
不过看何晏来寻自己,曹操还是强打起精神,让何晏坐到自己床榻旁。
“爹爹,今日我去找过长文兄。”
听到是陈群,曹操刚才还有些松懈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你找他何事?”
“一是为了上次的搭救之恩,二是他收了我……的养子邓艾为弟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总要为其送上束修。”
“养子?”
曹操显然是发现了盲点,看向何晏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爹!重点不是这个!”
“和爹说说,陈群的事先放一放。”
曹操拾起一旁食釜中的桑甚丢入嘴中,带着笑意看向何晏:“哪家女子把你馋的五迷三道的?居然还认了人家孩子当养子?”
“不说行不行?”
“你觉得你爹我在许昌找到一个妇人很难吗?”
“……”
何晏只得是将邓母的来历告知曹操,谁知这反而是让曹操松了口气。
“夫君故去了就好,我还以为是你强抢他人妻子呢!”
何晏一头黑线,感情曹老板还有这样的道德操守?
“好了,说正事。”
一个连侍妾都算不上的女子曹操自然是没有过度的关注。
不过话说起来,何晏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曹操思考间,何晏已经将今日与陈群的对话精简着告知了曹操。
曹操听后并无太大的波动,反而是问起了何晏——
“玉郎以为陈长文此举是何意?”
何晏在曹操面前也没有装傻:“孩儿猜测是有两个意思。”
“第一个就是孩儿之前囤地的行为确实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加上将那些河北士卒塞入到了中原来,算是侵犯了一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就想着来拉拢孩儿,若是成了自然是一家人,可若是成不了,不出意外的话孩儿将要受到他们打压。”
“第二个则是爹爹大败袁绍,正是声势最隆的时候。他们也是害怕爹爹携着这股威势对他们下手,以我来提醒爹爹罢了。”
曹操捋着自己的胡须:“还有第三点玉郎不说?”
“不是不说,而是那第三点孩儿就没有想过,全然就当他们是在放屁而已。”
两人所谓的第三点,就是制造何晏和曹操的矛盾,试图将他们分裂。
“你小子。”
曹操听到这个答桉显然很是满意,干脆是坐起身来抓了一把桑甚放入何晏手中:“边吃边聊,这可都是用蜜水腌制过的桑甚,味道十分香甜。”
何晏抓起一颗放入嘴中,果然是和蜜饯一样十分香甜,也是痛快的咂咂嘴巴。
“那玉郎,你是怎么想的?”
何晏没着急回话,而是将手中的桑甚全部丢入口中,将腮帮子填的满满的,嚼了好久才肯咽下。
“要看父亲怎么选了。”
这个回话让曹操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快:“这是何意?”
曹操还以为何晏是想要与自己摊牌,甚至不顾尊卑的想要威逼自己,自然是心中一紧。
但何晏的下一句话便让曹操放松警惕,看向何晏的眼神中甚至是充满了宠溺。
“若爹爹真的想要登上那至尊之位,从现在起孩儿就全力辅左爹爹,为爹爹扫平天下一众宵小。”
“若爹爹只是想做一个周公模样的人,成全陈群他们口中的那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时代,孩儿也愿助力爹爹达到。”
何晏说完,表面上静静的看着曹操那紧闭着的嘴唇,实则一颗心脏早就在胸腔中狂跳。
这是他第一次被夹在世家与曹操之间,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满盘皆输。
不过最后,何晏还是选择了相信曹操,所以也就跑来了和曹操摊牌。
敌还是友,取决了曹操是想做周公还是天子。
当今世上,也只有曹操才有资格去做这个决定。
是顺应历史潮流还是只身与历史发展作对,都在曹操一念之间。
只是……
又有谁能知道到底哪种方式是顺应还是逆行呢?
何晏不知道。
曹操,自然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便只有相信自己了。
不是相信现在的自己,而是相信那个年少时的自己。
“玉郎,看来从行伍之中磨练一番后你的胆子确实大了不少,居然敢这么和爹说话了。”
曹操此时的言语中没有半分感情,强大的气势让何晏都不敢直视曹操,反而是垂下眼皮。
“胆子确实大,看来一个霍骠骑放在你头上都压不住你了。居然连“做周公”这般的事情都说成了“只”?”
“你真就觉得,做个周公比做天子容易?”
此时曹操的语气有些许的挑高,不过何晏却是听出了什么,蓦然抬起双眼惊异的看着曹操。
“文王有大德而功未就,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唯周公集大德大功大治于一身!孔子之前,黄帝之后,于中国有大关系者,仅周公一人而已。”
“刘氏天子二十六尊,可有谁敢说自己能与周公比肩?便是高祖刘邦,他能吗?”
“可如今到你嘴里,这周公怎就不如天子了?”
这一刻的曹操虽是盘膝坐着,身形却好似被无限拔高。
“玉郎你记住,非是吾不想为天子。”
“而是吾不愿!”
“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致政成王。”
“我如今虽是没有做到周公的地步。但是一年做不到就五年,五年做不到就十年!”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大汉四百年来有多少天子?华夏千百年来又有几为周公?”
“这条路,吾走定了!”
“此志……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