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食国在东方有秦那斯坦与吐蕃两个值得重视的敌人,那就不能严重削弱秦那斯坦国。秦那斯坦国距离中亚本来就远,如果对他们的打击太厉害,吐蕃人得利最大。咱们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萨利赫道。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消灭中亚秦那斯坦军队后,再沉重打击吐蕃人。”侯梅德自信地说道,完全不把唐国和吐蕃放在眼里。
“不行。”萨利赫脸色严肃地说道:“不可以。”
“为什么?难道你害怕了,害怕打败仗?”听到萨利赫的话,侯梅德愣了一下,随即气势汹汹地问道。
“这么多年来,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害怕?”萨利赫反问。
“既然你不是害怕,那为什么说不可以?”侯梅德又问道,不过气势低了不少。
“当然是为咱们着想。”萨利赫道:“赛义德,呼罗珊总督区的军队确实十分强大,但秦那斯坦人与吐蕃人也不弱,虽然肯定能够打败他们,但我军也会有损失。而咱们是要尽可能避免损失的。”
“你是说?”萨利赫着重强调了‘咱们’这两个字,虽然侯梅德对打仗之外的事并不敏感也不关心,也察觉到他话里有话。
“你刚才说的那些敌人,都是大食国的大敌,但不是呼罗珊的大敌。呼罗珊最大的敌人,在库法。”
萨利赫沉声说道:“现在的大食国,是大食人的教士与咱们呼罗珊人的武力联手建立起来的。教士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武力,没有咱们呼罗珊人的武力,根本不可能打败麦尔旺二世,建立新的国家。”
“但是阿布·阿拔斯成为哈里发之后,却不愿意武力继续被呼罗珊人掌控,想要削弱咱们。如果呼罗珊的军队有损失,甚至打了败仗,就会让他得到削弱咱们的借口。”
“即使咱们一直打胜仗也不行,秦那斯坦人有句俗话,‘狡猾的兔子死光后,狗会被吃掉,能飞的鸟都死了,弓箭会被藏起来’。”
“如果秦那斯坦人和吐蕃人都被赶出中亚,咱们又有什么借口继续在呼罗珊维持强大的军队、而不是调到西方对付其他敌人呢?所以不能对秦那斯坦人和吐蕃人赶尽杀绝。”
阿布·阿拔斯同阿布·并波悉林之间的关系,或者说与呼罗珊军团的关系很微妙。倭马亚王朝末期国家混乱,哈希姆派趁机崛起。
哈希姆派当时的伊玛目叫做易卜拉欣·阿拔斯,是阿布·阿拔斯与哲尔法尔·阿拔斯的哥哥,阿布·并波悉林是他手下大将。但易卜拉欣只负责政治和宗教方面的事情,哈希姆派的军队几乎就是阿布·并波悉林一手组建的。
如果易卜拉欣一直活着,这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作为名正言顺的哈希姆派第二代伊玛目,能够压服军方;但就在胜利前夕,易卜拉欣被倭马亚王朝的军队抓住,很快死在狱中。
虽然之后经过一系列政治斗争,阿布·阿拔斯成为最高领袖,后来又成为哈里发,但他没有易卜拉欣的威望,指使不动呼罗珊军团,阿布·并波悉林等人在他眼中也有‘功高震主’的意味。
所以阿布·阿拔斯想要削弱阿布·并波悉林的势力,削弱呼罗珊军团;阿布·并波悉林等人对此也心知肚明,可也不愿反叛。于是酿成了现在的微妙关系。
“你,这,”听到萨利赫的这番话,侯梅德一时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正要说什么,忽然又向四周看去,确定屋内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后才问道:“这是总督的想法?”
“不,这是我的想法。”萨利赫叹了口气,又道:“如果这是总督的想法就好了。”
“早在进入两河流域之前,我就劝说总督不要拥戴阿布·阿拔斯当哈里发,或者完全剥夺哈里发的权力,甚至可以与阿布·萨拉麦联手;但是总督不听我的话,执意拥戴阿布·阿拔斯。”
“阿布·阿拔斯刚继位的时候,我也抱着万一的期望,他会是一个高尚的人。但他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想要除掉在对抗麦尔旺二世的过程中立下大功的功臣,头一个目标就是阿布·萨拉麦。”
“等到阿布·阿拔斯杀死阿布·萨拉麦后,一定会对总督,对咱们呼罗珊总督区,对咱们这些手里握有强大军队的人动手的!”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侯梅德马上追问道。至于要不要追击唐军这件事,已经被他丢到脑后了。
“咱们现在也没什么办法。”萨利赫吐了一口气,有些颓废地说道:“已经拥立了哈里发,难道还能废除?那样哈里发的神圣性就荡然无存了,国家也会陷入分裂。现在能做的只有自保。”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侯梅德又问道。
“办法,”萨利赫又想了想,说道:“如果硬要说,还是有的,那就是暗杀掉阿布·阿拔斯,再立一个阿拔斯家族的人做哈里发,但是剥夺哈里发的权力。最好立一个小孩,那样剥夺哈里发的权力更加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