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五哥说的是,现下担心这些也没啥用,还是回去睡觉吧。”雷诺也说了一句,跟着去洗碗。众人也不再说话,吃完晚饭洗过碗后睡觉去了。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就有许多人醒来,但没听见队正叫喊的声音又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经高高悬挂在空中,队正才大声叫着让众人起来。
他们这才起床,慢吞吞穿上衣服,又吃了一碗稀饭后开始收拾行李。
恰好在众人收拾好行李的时候,通知他们启程的铺兵赶来传令。杨队正接过铺兵手里的命令,大声答应一句,转过头带领众士卒走向营门。
“丹娘这次还会不会在营门处等你?”丹夫碰了一下雷诺的胳膊,悄声问道。
“没准。”雷诺回答。
“啥意思?”丹夫不解。
“她知晓我今日中午要返回城中,说要从午时初就在应门前等着。但我劝她与平日里一样作息,不要为了我推迟吃午饭时间。所以今日能否碰到她得看运气。”雷诺解释道。
“这个时候,是她平时吃午饭的时候么?”丹夫又道。
“差不多。所以今日听不到她的新歌了。”雷诺道。
“新歌?丹娘又写了新歌?”丹夫嫉妒地说道:“我怎么没有一位这样的好妹妹!不仅对兄长好,还这么聪明,十几日又写出一首新歌来!”
“不成,雷诺,你把这个妹妹让我给我吧,反正她和你也没血缘。”
“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她保管了,你若能做到,她作你的妹妹又有何不可?”雷诺笑着回应。他知道丹夫只是开玩笑,也不生气。
“你把你所有的钱都给她保管了?”丹夫追问一句,见他点头,又有些尴尬地说道:“啊,这样啊,那就算了。”顿时引起众人一片哄笑之声。
他们很快经过营门,雷诺扭头一看,确实没见到丹妮娅。虽然是他嘱咐丹妮娅不要特意来送自己,但没见到她雷诺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失望。他的脚步甚至都变得沉重起来。
“总觉得走过营门没听到丹娘的歌声有些不对劲。”丹夫又道。
“我也这样觉得。”米特和史鼐也说道。
“谁叫咱们经过的时候不对呢。”杨队正这时正好经过他们这里,笑道:“正好是午时初,大家都回去吃饭。不然就凭雷诺在咱们队,丹娘绝不会不来送。”
“是我嘱咐她不必特意来送的。……”这时雷诺出言,将刚才对丹夫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才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兄长的样子嘛。”杨队正又笑道:“既然她兄长不在了由你照顾她,就应当把她当做亲妹妹对待。这样才对。”
听到这话,雷诺心里舒服了些,正要说几句话,忽然从后面传来歌声。那声音一开始较轻,他们听不清楚;后来渐渐大了,他们才能清楚地听到。
众人只听丹妮娅唱道:
“我的家在安西碎叶水旁,
那里水草丰茂,
还有满山遍野的大豆高梁。”
“我的家在安西碎叶水旁,
那里有我的同乡,
还有衰老的耶娘。”
“八一九,八一九,
从那个悲惨的日子,
八一九,八一九,
从那个悲惨的日子,
脱离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介在山东流浪!”
“哪年,哪月,
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
才能够收回我那无尽的宝藏,
风雪啊,风雪啊,
什么时候,
才能生回我家乡。”
唱到最后,丹妮娅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低,年纪太小气息不够的缺陷显露出来。但她仍然坚持唱完,而且一字一句咬的十分清楚。雷诺等人因已经停下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勉强还能听清。
与上次一样,丹妮娅的歌还没唱完,队中已经响起抽泣之声。所有从碎叶城逃出来的人无不低头落泪,即使平时不苟言笑的宋五也是这般;嗢鹿州本地士卒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听了歌也十分感动。
“唱的真好听,歌也写的极好,十分令人感动。只是,八一九是啥意思?”一名新兵小声问道。
“八一九,八月十九日是碎叶城被大食奴攻破的日子。”这新兵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在十分安静的队中却很真切,被雷诺听到,他出言回答。
“哦,多谢雷大兄解答。”新兵有些不知所措,忙出言答谢;被人提醒后又赶忙道:“雷大兄,诸位大兄,对不住,对不住,打扰听歌。对不住,对不住。”
“你不用道歉。歌已经唱完,也没得听;你不懂八一九是何意思,询问也正常,不用道歉。”雷诺又道。
“多谢,多谢。”那新兵又连声说了几句。
“队正,走吧。”雷诺又抹抹眼泪,对杨队正说道。
“走!”杨队正答应一声,就要带领众人继续前行。
可就在这时,又有一声丹妮娅的喊声传来。“雷哥哥,这首歌叫做《碎叶水畔》。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咱们将来还要一起回到家乡!”
“我一定平安回来!与你一起回到家乡!”雷诺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大声喊道。
“我们一定回到家乡!”队中从碎叶城逃出的士卒大声喊道。
“врфрапфра!”大营中从碎叶城逃出的士卒忽然也大声叫喊起来。他们的声音一开始十分混乱,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渐渐汇合成一个声音:“我们一定回到家乡!”
“走吧,为早日回到家乡而奋战。”雷诺又道,随即迈动脚步向岸边停靠的船只走去。
……
“有这样的士气,大唐必胜!”营中遥遥听到歌声的李碧筱说道。
“你说的是,有这样的士气,就算刘琦想不出好法子,大唐也必定获胜!”李珙也大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