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需要反复消灭这些小股军队,一直到秦那人承受不了这种损失的时候,就会求和;而我国也就能在控制碎叶城的情况下与秦那国维持和平。”侯梅德最后说道。
他说完后,好一阵帐篷里除了人呼吸的声音外没有其他任何声响。又过了一会儿,并波悉林的声音响起:“也就是说,放弃嗢鹿州后,我军还要与秦那国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的战争,才能和谈并且只控制碎叶城?”
“是的,总督。”侯梅德答道。
“赛义德,”并波悉林深吸了一口气才避免自己大声斥责侯梅德。“我不说你想法的可行性,只说一点:在嗢鹿州城中战死了这么多士兵,最后竟然不能控制这座城,你觉得将领与士兵们会答应吗?”
“他们一定不愿意答应,所以需要总督您的劝导。”侯梅德说道:“有您的劝导,大家即使不愿答应,也会答应。”
“但因此损失的是什么,你应该明白!我不会采纳你的想法!”并波悉林不再与侯梅德废话,直接说道。
“赛义德,你的想法根本不成。”正低头写字的萨利赫也抬起头来,对他说道。
不讨论侯梅德想法的可行性,单说并波悉林劝说将领与士兵从嗢鹿州城撤退,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并波悉林现在能做到这一点,但他的威望也会因此大为受损,而威望,又是他指挥军队、维持对国家统治的重要因素。
他的威望受损,会导致他指挥军队不再这么灵便,会导致他对国家的统治不再稳固。在他本人看来,付出威望受损的代价,即使打败秦那人也是非常不合算的;更别提在侯梅德的构想中只能控制碎叶城。
他绝对不能接受这个建议。
听到他们的话,侯梅德一时没有说话。他当然不傻,明白为什么并波悉林不接受他的建议。
“总督,如果不立刻撤出嗢鹿州城,将来恐怕连碎叶城都不能守住。”过了一会儿,侯梅德慢慢说道。
“首先,你这是危言耸听,怎么也不至于连碎叶城也守不住;第二,即使你说的是真的,那也不能这时就从嗢鹿州城撤兵。”并波悉林又道。
‘总督,你为了一己之私,就要让这么多士兵白白丢掉他们的生命!而且已经有很多人丢掉生命了,再让许多士兵白白丧命,会动摇整个国家的根基!您就连国家都不顾了吗!’
侯梅德很想将这段话说出来,但在嘴边转几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这段话一旦出口,他被剥夺指挥权事小,导致以后再也没有人在总督身旁劝谏事大。为了以后再有合适时机劝谏,不能彻底让总督厌恶他。
想到这里,侯梅德忽然自嘲地一笑。他自己不也为了个人利益而不愿为大食国利益献出一切?他自己都不愿,如何又能盼望着总督愿意?
“赛义德,你不要再琢磨撤兵这件事了。我任命你为总指挥,替代纳赛尔负责攻打地面仍被秦那人控制的宅院,同时探索地道。”
“不过我不会给你安排时间表,设定必须夺取所有宅院、控制地道的时限。认真思考的话,在控制地道前夺取所有地面宅院未必是好事,留下几座还能分散秦那军士兵。”
“齐亚德,有关哈迪军的限制条款写完了吗?”并波悉林又侧头问萨利赫道。
“禀报总督,已经写完了。”
“既然已经写完,那我也不怕打扰你了。为防备可能存在的秦那援兵,从城中撤出六千士兵,驻守营寨,由你指挥。”
“你接管营寨后,再向谷口派出一千士兵。理由嘛,就是‘受秦那国指挥的突厥部族攻击我国后勤路线’。命这一千士兵一定要仔细探查谷口丘陵的地形地貌,发现每一条道路,并绘制地图。”
“是,总督。”萨利赫立刻答应道。
“总督,属下接受命令。”侯梅德也说道,而且表情变得比刚才好了些。并波悉林虽说没有完全接受他的建议,但从这几道命令就能看出,他其实也在为从嗢鹿州撤退做准备,其实部分接受了建议。
‘我就说总督不会完全看不出现在的局势险恶。虽然由于不愿降低威望的原因不能立刻提出撤退,但也为战败准备后路。’侯梅德又这样想着。
“你们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这就离开吧。尽快交接,防止纳赛尔又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并波悉林最后说道。
“是,属下告退。”萨利赫与侯梅德都弯腰行礼,转身离开帐篷。
“你说我的决定,是对是错?”他们两个离开后,并波悉林忽然叹了口气,问侍卫阿贝德道。
“总督,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阿贝德一脸懵逼地回答。
“我的决定是对的,一旦我失去威望无法继续统治国家,这个国家一定会分裂,我大不了退回呼罗珊,西边两河流域与叙利亚一定会爆发战争,我的做法对一般居民有好处,所以是对的。”并波悉林却喃喃自语道,根本没在意阿贝德的回答。
“阿贝德,你从昨晚开始也值守了很长时间,快去换班吧。”他抬起头又吩咐道。
“是。”阿贝德答应一声,带着一脑门子问号离开这里。
……
……
“赛义德,总督的做法是对的,你不能苛刻的要求总督付出一切。”离开帐篷后,萨利赫怕侯梅德仍想不开,又出言劝道。
“齐亚德你放心,我早就想明白了。”侯梅德道。
“你想明白就好。而且,”萨利赫顿了顿又道:“秦那人也未必有援兵,至少短时间内未必有;咱们也未必不能控制地道。”
“我说的不单是哈迪军。许多军队都在试探着进入地道,探索地道。根据极少数俘虏的供词可以得知,秦那人从浅层地道进入地面挖了很多出入口,但从浅层地道至深层地道只有几个洞口。”
“确实使他们面对哈迪军时能有效防止哈迪军进入深层地道做出更大破坏,但也导致只要咱们能控制浅层地道、再封堵住那几个洞口,秦那军就再也无法来到地面,等于控制了嗢鹿州城。”
“所以,赛义德,你之后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继续探索地道,控制浅层地道。”
‘总督之所以不愿意退兵,除了担心威望受损,恐怕也像齐亚德一样仍然心怀侥幸,觉得存在夺取嗢鹿州城的可能吧。如果确定必定失败、没有任何获胜可能,总督多半也会同意撤兵。’听懂萨利赫这番话,侯梅德在心中想着。
他顿时涌现出一股故意懈怠使得探索浅层地道毫无进展、从而彻底打消总督的侥幸心理的想法。不过他立刻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并波悉林不是傻子,一定会发现,进而怀疑他所有的话,反而会弄巧成拙。
“赛义德,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见他没有反应,萨利赫又道。
“我听到了,我之后指挥会重点探索浅层地道。”侯梅德立刻回应道。
“哈迪军也要继续使用,不过如何使用就得多想想了。你指挥打仗不比我差,我也就不替你思考了。”萨利赫笑道。
“哈迪军么?”侯梅德轻声说了这四个字。在他看来,哈迪军的士兵都是碎叶城附近的人,根本不应该将这支军队调到嗢鹿州打仗;如果这支军队损失太大,会严重影响大食国在碎叶城的统治。
‘过几天得再找个机会,劝说总督将这支军队调回碎叶城,必须保全这支军队的大多数将领和士兵生命,尤其是何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