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之所以挑在开始下雨时,就是要抓住成功突围后立刻下大雨的时机。下起大雨,骑兵必定不会追击;就算强行命令追击,追不出多远也会撤回来;与侯梅德汇合后的并波悉林就能从容带兵撤走。至于因此有多少士卒掉队,有多少士卒生病而死,并波悉林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还有一点,就是并波悉林已经摸清了属下的指挥习惯。属下一直在城中指挥将士与大食兵巷战,虽然巷战与野战不同,却也能大概了解属下的指挥习惯,从而针对部署。并波悉林真是太细致了。’刘琦想着。
不过这段话他才不会说给李珙。若李珙听说他的指挥习惯已被并波悉林摸清,以后再不让他指挥怎生得好?‘我以后定要改一改指挥习惯,但这番话一定不能和李珙说。’
“并波悉林的运气还真好。”李珙说道。他与刘琦的想法不同。在他看来,并波悉林的选择太冒险,并不是很值得提倡。
“都护,最让属下惊讶的,是他为了减轻死伤竟然不让城中大食兵解围,而是仅凭营寨中这数千人马突围。这实在太过冒险,稍有不慎就会身死,他不仅能征善战善于指挥,胆子也很大。”刘琦又道,而且声音中满是赞叹。
不说旁的,单凭他竟然愿意自己冒战死危险这样突围,就值得他赞叹。
而且并波悉林挑选的时机实在太好、对唐军的把握、对他指挥习惯的把握也实在炉火纯青。如果不是他想出巷战这样一个跨越时代的战术,又偶然拥有了能执行巷战的将士,他万万不是并波悉林的对手。
当然,这仅仅指的是嗢鹿州之战以前。这一战之后,他也经过了这种大军交战的磨练,自认为即使仍比不上并波悉林,也相差不远;而且他对唐军将士有充足信心,战力定然在大食兵之上,他有信心在正面交战中,打败大食军!
“刘琦,平日里我想上前线,你总是推三阻四,怎对并波悉林这样做大加赞叹?”听到刘琦的话,李珙心里不大高兴,不由得说道。
“都护,并波悉林冒险与属下平日里劝谏都护不同。并波悉林这已经几乎被逼到绝境,他不得不兵行险着;但自从嗢鹿州之战以来,咱们大唐安西并未有被逼到如此绝境的时候,所以都护自然不应上前线。”
“你总有说法,我也说不过你。”
“都护若想,尽可下一战亲自指挥。都护若亲自指挥去前线探查敌军理所应当,属下不会阻止。”
“说来说去,原来是担心我去前线后擅自做出决定,干扰你指挥。哈哈!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李珙笑道,刚才的不满也一扫而空。任谁被授予指挥权后都不愿旁人干扰,他能理解。
刘琦陪着笑笑,至于他是否真的是这样想的,那就不好说了。
“都护,与大食军的下一战,选在何时?”二人闲聊几句,刘琦又问道。
“这一战的庆功宴还没开过,怎就说起下一战了?”
“都护,万事须得提前准备起来。”
“那你觉得,下一战会如何与大食军打,在何处打?”
“都护,属下觉得,下一战必定在伊丽河谷口丘陵。”刘琦说着,站起来走到帐篷里的地图旁,指着被他涂上浅棕色的一片地方继续说道:“并波悉林定然不愿放弃碎叶城,而从碎叶城至嗢鹿州之间只有这一处地形起伏,适宜防守,并波悉林也必定会坚守。所以下一战定然是在此处。”
“可否从龟兹镇出发,过勃达岭直攻碎叶城?”李珙却提出这样一个想法。
“这,”刘琦愣了一下,想想说道:“都护,勃达岭不比伊丽河谷口,难以通行大军,大食军若转攻为守,只需少许兵马就能堵住山路,使我军通行不得。
都护可派斥候过勃达岭探查一番,若原本攻打勃达岭的大食兵被抽调一空,自然可以从龟兹镇出发过勃达岭直攻碎叶城;但若留下兵马防守,就无法这样做。”
“我即刻传令勃达岭守军,命他们探查。不过你说的是,并波悉林无论如何都是能征善战之将,不会有这样大的疏漏。下一战应当在伊丽河谷口。你继续说。”
“都护,下一战在伊丽河谷口,又有快战与慢战的分别。快战,就是将士们庆贺过此战胜利、也奖赏完毕后,立刻出动全军去往谷口、与大食兵交战,而且即使交战拖延到冬日也不停止。
慢战,就是命众将士在嗢鹿州城附近休整,明年开春后再发动进攻。”
“快战与慢战各有利弊。快战的好处是趁大食兵未休整就进攻,获胜把握不小;但若被拖到冬季,会有冻伤减员。
慢战的好处是全军经过休整恢复到最好状态,也不会有非战死伤。但坏处是大食兵也能得到休整,而且有时间修建防线,我军进攻更加困难。”
“还请都护决断。”刘琦说道,但又立刻补充:“都护也不必今日就做出决断,过两日、待赏赐完毕后也可。”
“嗯,”李珙认真思索一会儿,说道:“我再想想,今日暂且放下。”
“刘琦,我适才已经说过,让你把差事都交给幕僚,怎还自己做?”李珙又看到刘琦拿起文书要处置,边说着边走过去,伸手将桌上的文书拿起来,又将刘琦的幕僚叫进来,把文书塞给他们。
现下刘琦的幕僚之首是岑参,他看了刘琦一眼,只能接过文书。李珙又吩咐几句,让他们退下了。
“咱们去城中瞧瞧。”李珙又道:“听闻此战获胜,几个月来一直与大食兵打巷战的将士十分高兴,用许多法子庆贺。咱们去瞧瞧。”他说着,已经走出帐篷。刘琦犹豫一下,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