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要说话,可这时又有一人走进来,附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你不是说店里生意不好么?怎还吃牛肉?”那人的语气又变得怀疑起来。
“好汉,小人今日高兴,所以买了点儿牛肉回来庆贺。”
“庆贺?为何种事情庆贺?”
“这,”苏展不敢说:谁知道这几个人是啥来头,万一惹怒了他们怎生得好;但瞎编一个又怕被戳穿,想了又想才说道:“好汉,我是为了庆贺唐军打败大食军。”
“为了庆贺唐军打败大食军?你们希望唐军获胜?”那人愣了一下,又问道;声音似乎柔和了一点。
“这是当然。”苏展干脆破罐子破摔全说出来:“大食人统治日子越过越差,远远比不上大唐统治的时候,当然都盼着大唐打胜仗,收复碎叶城。”
“原来如此。”那人低声说了一句,又问道:“你真的不知晓?”
“真的不知。唉,我躲在前厅外面的时候,好像听到他们谈论啥带兵去不去谷口的。那个中年人我也不知道叫做甚,似乎是说最近就要去谷口。”苏展又想起来一件事,连忙说道。
“你说的是真的?”那人本来已经快要黯淡的眼睛又亮起来,急忙问道。
“我没听清楚,似乎这样,不敢确保。”苏展又连忙道。
那人又追问几句,见苏展应当是真的不知晓,也不再追问,命站在梅里与苏溱文身后那人走过来,又对一家三口说道:“今日真是对不住,打扰三位了。这点儿钱给你们做补偿。”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块银子,放到桌上,然后与另外两人走出这间房屋。
“但记住,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们曾经来过,若让我们知晓你随意透露我们的行踪,你全家的命……”那人走到房门前,又转头说道。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绝不会对任何人说几位好汉今晚来过。今晚我们全家聚在屋里说话来着,啥别的事情也没发生。”苏展连忙说道。
“你倒是很乖觉。”听到他的话,那人笑着说了一句,又低声说道:“若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乖觉就好了,不管是否支持大唐。
“走。”那人回过神来,又低声说了一句,走出房门。另外二人赶忙跟了出去。随即屋外传来几声响动,然后彻底寂静无声。
“吓死我了。”他们走后又过了一小会儿,苏溱文在院子里四处看看,确定无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捂着胸口说道。
“我也被吓坏了。”梅里也被吓得不轻,坐到床上一边大声喘气一边说道。
“他们是怎么来的?”苏展也松了口气,又立刻问道。
“你出去给老李做饭,我正要拿起钱放到暗室里,他们忽然出现,先掐住我和溱文的脖子,威胁我们别出声后让我们站在墙边,又有一人站在身后。
然后问你话的那人就问了我们可听到了那几个客人说的话。我们连前厅都没进去,当然啥也没听到,和那人照实说了;那人问了几遍,见我们不像撒谎,也就没再问。然后你就回来了。”梅里大致将过程说了一遍。
“他们到底是做啥的?”苏溱文问道。
“不知道,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苏展摇头。
“我刚才瞧着,原本他们问你话见你说啥都不知道的时候很不耐烦,可你说为唐军打败大食人庆贺之后他们的态度好像有点儿变化,变得好了些。”梅里忽然说道。
“真的?”苏展问道。
“我也和娘亲感觉一样。”苏溱文也说道:“就在你说出为唐军打败大食人庆贺后他们说话声音变得没那么严厉了,而且最后还放下了一块银子。”
听到妻子女儿都这样说,苏展仔细回想,发现也确实如此。“难道他们是义军?”
义军就是一直在城中反抗大食人统治的人,偶尔会在偏僻地方杀死大食兵,或者行刺大食官员、从大食人的仓库中偷东西。城中百姓大多听说过义军,但很少有人见过,苏家之前也并未见过。
“多半就是如此了。”梅里说道:“不然不会听到你哪句话前后有变化。而且这样一来他们逼问那几个客人说的话也说得通了:他们想知道大食人要做啥。”
“如果他们真是义军,那就太好了。哎呀,我怎么不多听听那几个客人说话,能多告诉他们一点儿消息,为抵抗大食人出一份力。”苏展道。他现在支持一切反对大食人的势力,义军既然反抗大食人,他当然也支持。
“要是被发现偷听,你还活不活?告诉他们一件事你已经为抵抗大食人出力了,别想别的了。”梅里又道。
“说的也是。”
“他们还挺大方。”梅里彻底缓过来,走到桌旁将银子拿起来掂量几下,笑道:“这一块银子足有五两多。”
“这么多?”听到妻子的话,苏展也不由得惊讶起来,走过去拿起银子。
“今日真是不亏了。”苏展掂量几下确实有五两以上,笑道:“被吓了一次能得五两银子,我宁愿每天被吓一次。”
“别这么说!”梅里立刻说道。虽然五两银子对现在的她家是一笔大钱,但她还是愿意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想经常受到惊吓,更不愿意与抵抗大食的人有关系。
“我知道了。”苏展答应一句,将银子递给妻子。“你放起来吧。”
“我都放起来。”梅里又拿起四贯钱,又因天色也不早了,顺路带着女儿回她的屋休息。
“溱文,这件事你可别写在日记上。”路上,梅里又嘱咐女儿道。
“知道了。”苏溱文明白是母亲担心她的日记被旁人看到惹来祸端,也不反驳,答应一声。但她在心里想着:‘这样奇异的事,我一定要写在日记上,反正他们也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