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能够生擒俘虏,所有士卒都被要求学几句大食话。教他们大食话的先生在教语言的时候,顺带介绍了几句大食风俗,其中就包括丧葬习俗,所以他们都知晓大食人的葬礼不用棺木,只用一块白布将全身裹住下葬。
“或许是当初大食先锋军统兵将领,好像是叫做纳赛尔的吧,自己统领七千人却被咱们几百人打下营寨,心中气愤之余又产生敬佩之情,然后有士卒发现咱们埋得浅的尸首,纳赛尔于是按照大食礼节将尸首重新安葬,又立了一块墓碑。”雷诺猜测道。
雷诺的猜测对了一半。确实有人气愤之余又心生敬佩,但不是纳赛尔,而是当时来查案的侯梅德。侯梅德发现这些尸首、证明竟然有唐军将士宁愿冻死也不动一下后,十分敬佩,否决了纳赛尔将尸首挫骨扬灰的建议,而是命令他重新埋葬,而且立一块墓碑。纳赛尔不敢违背侯梅德的吩咐,只能照办。
“别管为啥大食人会重新安葬了,反正这件事咱们得承他们的情。”夏传涛道:“以后若生擒大食兵,一定要问问是不是曾经在喔鹿州之战的先锋军。若不是,立刻杀掉;若是,可以让他活着当俘虏。”
“这个法子好!”众人纷纷称赞:“以后就这样办!”
“好了,别说这些了。”林觉安见上官在场的情形下,不经他们答应就擅自决定一件事,心里不爽;但他也不敢说夏传涛的想法不对,只能出言打断,又道:“赶快将尸首从土里挖出来,搬到棺材上。”
“是!”众人一听也对,将尸首挖出来要紧,纷纷答应一声不再说别的,挥舞铁锹铲子挖起来。
“这虽然不是刘三哥的,但咱们也挖出来。”雷诺对丹夫说了一句,又挥舞铲子将身体上面的土拨掉,包裹住身体的整块布都露出来。
“亲手安葬尸首的大食兵一定不用心。”丹夫看了一眼裹着的布,说道:“你看这块布才一年半就烂成这个样子,可见原本就是一块有些破烂的布。而且埋的也太浅了,我记得大食人尸首比这埋的深得多。咱们当时是急于撤走,他们也不用着急。”
“能再埋入土里已经不错了,不要计较太多。”雷诺说了一句,迟疑一下问道:“咱们是连同布一块放到棺材里,还是拆掉白布?”
“孟别将,咱们要不要拆掉布?”丹夫也有些迟疑,转身询问孟飞军。
“拆掉吧。”孟飞军琢磨一会儿,说道。布毕竟是大食人裹上的,有的人家不喜欢。
“是。”丹夫答应一声,就要掀开不管原本啥颜色都已经被染成黑黄色的布。但他第一下没能掀开,布似乎与尸首粘在一块。他也没在意,又用力掀,总算将布从尸首上扯了下来。
但他立刻就后悔了。后悔听从孟飞军的话,后悔自己亲手掀开布。
浮现在他们眼前的尸首还没有完全变成一幅骨头架子,但正因如此才十分可怕。全身呈现黑红的颜色,许多地方凹陷下去与骨头紧紧贴在一起,有些地方却还鼓着,与生前一样。整条左臂已经只剩下白骨,但右臂却还有红色的肉;左小腿的骨头都已经没有了,但大腿却几乎完整。眼眶处完全空着,仿佛想要向人诉说话语。
不仅如此,丹夫大约是不小心,脚碰了右臂一下,立刻一大片肉好像软泥似的从上面掉下来,又粘在他的鞋上。他使劲想要甩脱,肉四散飞舞,又粘在他或雷诺的衣服上。
“啊!”他立刻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