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从梦魇之界出来的时候，见到了在蜃楼门口等她的巫姑。

巫姑递给她一枚青色的种子，说道：“替摇光种下吧。”

白牙问道：“她在哪里？还好吗？”

巫姑说，摇光跟随星渊三人出海了，羽和书影也跟去了。

星渊三人已经在商浮城停留太久，是该出发了。星渊在扶阳岛找船工的时候，九觞岛主毫不犹豫推出了自己的儿子，说是年轻人要多历练历练。摇光是蜃龙的后裔，不过因为父亲是普通人，继承的能力并不完全，在大海中更能激发她的潜能。

去找海神，比去南疆的确对他们更好。

大巫师给的种子蕴含着极大的灵力，种子种下之后，很快就发了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只一刻钟便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开出火红的花，远远看去，仿若自海天之际升起的朝阳。

雪又开始下了。

海风吹过，红的花，白的雪，迎面扑过来，热烈的，冷冽的。

竟然也那般和谐。

那火焰般的花只开了半个时辰，绽放至极致之后，便瞬间凋零。没有枯萎，只是凋零，红的花瓣如雪花般飘飞，乘着海风飞跃长空。

蜃楼消失了，东海之东，多了一颗高大的树。

白牙问：“这树叫什么名字？”

巫姑说：“没有名字。”

又说：“这树是大巫师的灵力。”

手心里，红色的花瓣上带着雪，白牙仰头看向高高的树梢，道：“扶木。”

巫姑：“嗯？”

白牙淡淡一笑，“这树的名字，就叫扶木吧。”

巫姑离开之前，看了她许久，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她很想问问梦魇之界的情况，问问她是否会梦魇之术。

最后没有问出口，倒不是圣山十巫的骄傲，而是，她看出白牙的心情不大好，想必这场梦魇之旅，对她来说并不愉快。

水玉开着船，从扶阳岛出来了，说送她回去。

路上，说着她进入梦魇之界之后发生的事。

白牙才知道，她离开已经快两年了。再过三天，就是神诞日了。看来，这世界的时间与梦魇之界是同步的。

星渊三人是在两年前的夏天离开的，水玉亲手做的船，九觞岛主帮忙规划的行船路线，一路往南，看能不能回来。

因为传闻中的水晶宫，在南海。

那年秋天商浮城的水稻大丰收，祭月节比海神祭还热闹。

希望学院也开起来了，吴长生说服了其他三国的国君在各自的国都开了一家，中州有两家，庭阳城和洛城。

今年祭月节之后，巫谢大人推荐学院的学生参加了朝廷官员的选拔考试，居然有不少人通过了。

祭月节的时候，庭阳城发生了动乱，据说是山鬼操纵了白巫师，意图刺杀大祭司，不过，最后死的都是无辜之人。

庭阳城封了城，圣殿的飞羽阁和刑堂都在追杀山鬼。

朝风城的城主趁机起乱，自立为王，倒是没人管。听说，那位城主打出了援助庭阳城的旗号，正在招兵买马，准备进攻庭阳城，救出轩辕帝，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世道，怕是又要起乱子了。

分明黑白巫师之战就要开始了，为何这时候还有精力内斗？

船行了三日，快到鱼鼓岛的时候，水玉靠了岸，说是去看看季子山下的那个画师之村。

书影离开之后，扶阳岛、辰光楼或者凝光楼的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看，给他们送些吃食，或者画具，有时候就只是陪着他们说说话。

这雪下了停，停了下，断断续续的，都十来天了，路上的积雪没了膝盖，不大好走。

这会儿雪小了些，海军们在帮忙清理道路和房顶上的积雪，画师搬了画架在路边画雪景，孩子们堆着雪人打着雪仗……那场战争带来的伤痕，似乎已经恢复了。

不过，对某些人来说，那伤痕是无法恢复的。它们只是被遮住了，就想这雪，融化之后，一切仍旧是泥泞不堪。

村口，一男子拿着竹枝竹叶在雪地摆出了一幅画，竹枝拿在左手上，右边那只袖管空荡荡的，眼睛上蒙着白色的布条。

断肢的时间若是不长，医师是有法子接起来的，但时间久了，便不行，找不到原来的肢体，更加不可以。

白牙走了过去，舍不得在积雪上弄出脚印，轻声道：“这女子，很好看。”

画中是一个女子，竹枝为骨，竹叶为发，该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