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目人的刀尖有些微颤,他的手心里已渗满了汗,他看到对面这个被形容得十分可怕的年青人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他犹豫于当对手走到距他有五六步时,他是否应将刀头提起护在身前?或直接抢步劈去?更近了,对面的年青人好像并没有将刀从腰间取出的意思,更别说除去刀上的那层麻布了,若是距离再近,他根本没有取刀除布的时间,可是,年青人的镇静和沉稳表明,他许是有这个时间,亦或者他的对手根本不需要用刀来解决。
好在,夕斌停下了脚步,距独目人只有七步。
独目人暗暗吐了口气,打量着夕斌。
“夕斌?!”
“邹霸。”
独目人一怔。
“你认得我?”
“不认得,但我知道,你本名邹八,活了半辈子没个大名,后来你自改名子叫邹霸。”
邹霸大感惊讶。
“你还知道什么?”
“最早,你们是五人起事,你排最未,后来,死了两个,你就排到老三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死的那两个,一个是病死的,一个是死于刀下,斩杀他的是一位贼捕掾,而你,你的这只瞎眼也是这位贼捕挑瞎的。”
邹霸瞪大了他的独目,死盯着夕斌看。
半晌,才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怪不得,怪不得啊,七个兄弟一个都没回来。”
“为什么,你们只来了十三个人?”
邹霸听到夕斌在问,语气中带着许些轻蔑与不屑,他心中一震,瞬间感到头皮发凉即而变得麻木,尽管如此,他却不会在话语上失了气势,于是就顾左右而言它。
“听说,你用斧头,可你腰里别的好像是把刀。”
夕斌微微一笑,“我当时实在找不到一件趁手的家伙,只好用斧头,这把刀嘛,我觉得还不错,我拿给你看。”
说着,就从腰间取下刀,并将缠在刀身上的麻布一点点解开。
只解了四五寸,邹霸的脸色就变了。
“这是我二哥的刀。”
夕斌闻言,便又将刀缓缓缠上,并不插入腰间,只提在手中。
“现在,这刀是我的。”
“我二哥,他现在是死是活?能不能告诉我实情?”
夕斌微一沉吟,“即使现在不死,他终究也难逃国法一刀。”
邹霸盯视了夕斌一会,点点头道,“你是个好男儿,你的这些兄弟们也是。”
只说了这两句话,邹霸就开始向后退,他身后的十二个人也跟着退,直退出五六丈外,邹霸与那十二人才转回头发足奔去,很快,十三条黑影就溶进了黑暗之中。
溃逃去的官兵并没有溃散,也没有逃远,只在山脚下驻了足,这完全得益于一支送劳军饭食队伍的及时赶来,溃逃的官兵被这支队伍迎头一阻,就缓下了脚步,饥肠辘辘的他们,见来的尽是香气溢鼻的饭食,一时竟都忘了自己是在逃命,个个奋不顾身地去抢吃饭食,那些想着同伴的便在黑夜中大声呼唤逃散的同伴,渐渐把那些散走的兵也都唤聚到了一起。惊慌恐惧终是抢不过饥饿难耐的风头,官兵们在狠填他们的肚肠时,逐渐将惊惧丢在脑后,有突然想起的,急回头去看来路,并无贼人追来,俱都放下心来,三五成群,坐地进食。
贼捕掾已极是狼狈,也更加愤恼,他捕过许多贼,捕过成群的悍贼,也捕过独来独往的凶贼,他有过失手,也有过不敌众贼的时候,但像今晚这般,糊里糊涂地被夹裹在乱兵里逃命,逃得这般不顾羞耻,却还是第一次,他对这支软弱的官兵彻底失望了,然而,他还想着他的差命,他要做的差事还没完成,他不能继续糊里糊涂地随乱兵逃。于是,他找齐了四名领兵的军校,这四名军校从未经过真正的阵仗,闻得县尉一死,俱都没了主意,再经贼人一吓,心胆俱裂,就率先逃去,此时缓回神来,尽都觉得惭愧,见贼捕年长,又能主事,心中就有了依靠,对贼捕俱是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