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一起来的是他的同族十三弟,严柽只喊他为十三,这时候,十三正咬牙,借着山下的火光,透过山林枝干,搜寻着程老三的踪迹。
他庆幸着此时的季节,是季节帮了他,山上的树叶大都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灌木长草也枯败得十分稀疏,这种情况下,搜寻在山中奔逃的人还是颇为方便的,所以,十三就发现了程老三的踪影,很小,很远,但移动得很快。
“瞧,五哥,程老三在那儿,”十三回头见严柽正瞧着落在后面的杜新,就说,“五哥,就别管他们了,官府的人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家伙,根本就指望不上他们,还是咱们自己去追吧。”
严柽颇是忿闷地吐了一口气,甩脸去看十三所指方向,将刀一提,说,“走,不管他们了。”
程老三本应跑得很快,他最擅长的就是夺路而逃,只要跑起来,就很少有人能追得上他,以他的脚力,早就应该把严柽等人甩得无影无踪,只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五个人,五个人的身上都有深浅不一的伤,伤势最重的,跑五六步,就要蜷下身,捂住受伤的腹部大口喘息一会,程老三没有弃他们而去,他虽是绿林里的悍贼,但能够拢络到这一帮愿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手下,靠的不是凶残和武力,而是义气,所以,他不会抛下这些人独自逃走,所以,严柽也就成了他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的影子。
“大哥,这几个疯子究竟是不是官府的人啊?”他的其中一个手下声带绝望地喊。
“肯定是,没看到官兵随后就跟上来了吗?”没待程老三说话,另一人已先答了。
问的人摇摇头,一脸的不解,道,“可是,咱兄弟们闹荡了这么多年,和官府交手也有上百次了,哪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官人?和疯子一样,其实就是疯子,那么几个人,就敢和咱这么多人硬拼,愣是砍不倒他们,反而把兄弟们都折进去了。”
程老三向身后望了一眼,隐约中,可以看到两个极小的身影正快速移动,而官兵的火把早被隔在山梁那边看不到了,只能听到时时传来的吆喝声。
“他们不是官府的人,”程老三说,“我敢肯定,他们是来寻仇的,只有复仇的人才会这么疯狂,这么拼命,我猜老魁杀的那三个人一定是他们的兄弟,去的时候我就告戒过他,不要节外生枝,可他偏偏不听,所以也就把祸事给惹来了,老魁呢?”
“魁哥没跟来,看来是刚才厮杀时着了刀,没爬起来。”一人应道。
程老三摇摇头,又看一眼身后,道,“有人寻仇倒也罢了,可官兵怎地会随后就到了呢?”
“是寻仇人报的官。”有人道。
“不能,时间对不上,跑去县衙再跑过来,这么短的时间,官兵来不了。”
“难道我们的行踪已经被官府知道了?”
程老三不愿再推想下去,他瞧了瞧前方,道,“前面就是狼崽子谷,再往前,过了愁云涧,就好办了,兄弟们再加点力气,官兵不甚可怕,早晚能甩了他们,现在就已经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只是这俩寻仇的不好对付,我寻思着,等咱到了愁云涧,设个伏,结果那两个人。”
愁云涧,的确是一个设伏的好地方,严柽在闯进涧谷里时,就马上产生了这个念头。
涧谷幽黑,连月光都照不进来,在这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到脚底下踩的是什么,只能摸索着往前走,而想从黑暗中寻到程老三的踪迹,就更不可能了。
“五哥,这里什么都看不见,咱往哪走?”十三在身后焦急地说。
严柽止住了步,他的确无法确定,自己迈出的下一步是会踩在石块上,还是一条蛇的尾巴上?
他迟疑了一会,咬了咬牙,说,“程老三能走得,咱为啥走不得?”
“也许,他熟悉这里的路,闭着眼也能过去,可咱从来没到过这里。”十三说。
严柽稳了稳心神,忽地,他听到有一种很细小的声音,再细听,竟是流水的声音。
既然是愁云涧,自然是有水的,只是近来无雨,涧底几乎干涸,不过,尚有一趟细流,细得像一缕游丝,从涧底下的乱石缝下穿过。
“这里有水,”严柽俯下身,聆听着水流的方向,水是自来路流向前方的。
“随着水流走。”严柽边听着水声,边将刀向前伸出,试探着前面的路。
刀时时碰在石块上,发出的金石相磕的脆响,响声在幽黑涧谷里更显得是那样的响亮。
“五哥,这里这么黑,程老三会不会向咱们下暗手?”十三又说。
严柽愣了一下,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可是,他若不坚定向前,程老三必然会逃脱掉。
于是他半是为十三壮胆,半是推测道,“后面的官兵马上就追来了,程老三如今像一条丧家犬,只顾逃命,哪里会蹲在这里耽搁时间。”
话音刚落,就听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