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一挑,车夫刘五在外喊道,“几位公子快下来吧,去里面躲躲。”
马车停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口,说是院子倒不说是门前空地,因为这院子完全是用秸杆稀稀拉拉地围成的,院门也不过是用几块破木板草草钉成的。
房子是土坯房,竟然有三间,茅草覆盖的屋顶,很厚很重,看在起来像压了一顶过大的草帽,显得房墙很矮。
这是一个独户,远隔着村子,很突兀地矗在距官道不远的小路上,车夫大概也是没了辙,眼见前面不见一个避雨的去处,只好将车往这里赶。
车夫径直进了院子去叫门,门很顺利地叫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黑瘦的汉子,见一堆人都被淋成落汤鸡般,就知是来避雨的,也不待车夫说话,闪身就往屋里让。
“全透了,鞋子里全是水了。”李骧抖了了袖子,无奈地摇头。
徐阳扒着抱在怀里的包袱,哭丧着脸道,“完了,换洗的衣服,没一件是干的。”
“书也都湿了,字都花了。”卢正也在摇头。
唯有田和神彩奕奕地道,“此天降之难,避之不及也。”
黑瘦汉子对车夫刘五道,“我看他们都是读书人,身子娇贵,经不得这雨浇,这间屋不方便,你们都去东屋吧,那是间空房,有大炕,可以歇人,我这里过冬时还留下些木炭,过会儿我把炭盆拿过去,你们把湿衣服都脱净,搭在炭火旁烤烤。”
而后,黑瘦汉子又唤妻子出来,吩咐去厨房点火生灶,烧些热姜水。
卢正见主人如此关照,忙深躬一礼,道,“讨扰贵宅,我等心有不安,待雨微停时,即就动身。”
“不用,不用,”黑瘦汉子也不知如何还礼好,又拱手又作揖,道,“只管歇着行了,等衣服都干透了,天大晴了再走。”
李骧几个人也都过来彬彬有礼地与主人唱谢,黑瘦汉子应答不及,就说去寻火炭,匆匆去了。
东屋过去也曾住过人,有大土炕,只是没有被褥,炕上只铺着张草席,还布了一层厚灰。
刘五在屋里寻到了几根长绳,就左栓右绑,拉起了几根横绳,几个人就将湿衣脱下,搭在绳上。
卢正、李骧等人顾着斯文,只脱外衣,着小衣,刘五却不管那些,先脱了个净赤,又觉在书生面前脱成这样反像是怪物,就拾回一条裤衩穿上。
不一时,黑瘦汉子把火盆端来,屋里登时就暧烘烘的了。
卢正又是道的了一番感激,再向汉子求问姓名,黑瘦汉子笑道,“咱乡下人,也没个大名,姓滕,家里排行老七,叫我滕七行了。
看看几个人都穿着湿漉漉的小衣,就说,“都脱了就是,还穿着湿衣服做啥?不难受吗?”
卢正道,“有贵宝眷出入,恐有不便。”
“贵宝眷?”滕七不解地瞧了瞧刘五。
刘五大概是几日来沾了些书生们的文气,大意能听得懂卢正所言,就说,“就是指你家婆娘。”
滕七显出一脸不在乎,道,“嗨——,她也不到这屋来,脱了就是,何况她也是过来的人,该见的都见过,咱农家的婆子,没那么多讲究,更没什么便不便的?。”
马上又想起什么,道,“哦,姜汤应该也熬得了,我这就给你们取去。”
忽然门一响,传来一个女人翠亮的声音,“姜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