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这会儿正在赵姨娘处享受着温柔小意呢。
“老爷,舒服吗?”赵姨娘按着贾政的太阳穴轻轻揉着,力道适中,温声软语。
贾政很是受用的眯着眼睛:“还是你贴心,只在这儿我还能轻松些。”
赵姨娘眼神闪了闪:“老爷舒服就好。”
听见贾政如此说,面上显出几分欢喜,就连语气也越发温柔了几分。
也许是仗着贾政这会子的好心情,赵姨娘忍不住就之前的事念叨起来:“要我说都是宝玉的不是,给老爷惹了大麻烦,让老爷心烦,老爷教训他也是应该的,不然以后还不知要如何呢!”
贾政听着这话不禁微微皱眉,饶是贾宝玉再不好,到底也是他的儿子,旁人说他的不是,他这个老子脸上也不见得好看。
因此,贾政语气不由得淡了些:“你把环儿教好就好,别的不需你多嘴。”
“是。可是……”说着赵姨娘停下手,故意拖长了声音,显得欲言又止。
她抽出手帕擦了擦本就没有的眼泪,哽咽道:“可是老爷,按理,环儿也不该我来教养,老爷也知道我是个粗鄙的,环儿交给太太教养才是正经。”
“环儿虽是庶子,可也正经是老爷的儿子,也有几分老爷的聪慧的,太太若用心,也···。”
说着,赵姨娘又抬眼觑了觑贾政的神色,见他没有不悦,才又继续说道:“如今,我实在教不了什么,环儿才会顽劣胡闹。可环儿还小,妾不求什么,只求老爷往后若是能将环儿带在身边,能学老爷的一两分,也不算辱没老爷。”
这一番话下来,赵姨娘已然是哭的梨花带雨,不能自已。
她不仅是哭,见贾政意有所动,她又下了一剂猛药,整个人匍匐着跪了下去,这回才算是收起了虚情假意的泪水,真正流出伤心泪来。
不过不得不说,要是谌夏在这里,此时也不禁要夸赵姨娘一句演技精湛。
那模样不说贾政了,任谁看见不道一声我见犹怜啊!
贾政看着这样的赵姨娘,自然是一怔。
赵姨娘如今也才三十出头,仍旧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当初的赵姨娘不过是夫人身边的小丫头罢了,能爬上贾政的床,翻身做主成了赵姨娘,她自然是长得一副好样貌的。
虽然性子品行不敢说,但她也是个有手段得主,否则,怎么能在王夫人的手底下,一胎接着一胎的,先后生下了女儿探春和儿子贾环。
贾政听的赵姨娘的哭诉,心里已然柔肠百转,他捻了捻胡子,随即轻叹一声,扶了赵姨娘起身。
等她抬起头却见早已梨花带雨,显得柔弱卑微。
不由感叹,想他一生仅得三子,最出色的长子却早早便走了;宝玉离经叛道,不听教诲,老夫人娇宠太过,虽则聪慧,却不成气候;环儿又是只知胡闹享乐之人,将来连个能顶门立户的人都怕没有。
赵姨娘虽上不得台面,今日这话却是正理,赵姨娘是王氏身边出来的,从来为她不喜,更不用说环儿,再怎么说也是正经的少爷,虽是庶出,比不得宝玉,可也不该如此薄待。
自己本就只这两个儿子,宝玉他是没办法从老妇人身边带走,若能将环儿带在身边,日后改了性子或是能另有一番出息,也总好过如今这般不成器。
赵姨娘见贾政陷入沉思,低垂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心里暗暗窃喜看来自己是赌对了,早些时候她收到一张纸条,不知是何人送来的,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塌上的矮桌上。
纸条上只写着:向贾政进言让他带贾环在身边教导,可保她得偿所愿。
并附了教她如何劝说贾政,不过显然这有些多此一举了,赵姨娘明显做的更好,倒让谌夏白操心一场。
谌夏奉了宝玉的命令,一路朝着林黛玉这边过来,进了潇湘馆,就见紫鹃端了水出来。
谌夏连忙出声叫住了她:“紫鹃,林姑娘可是歇了?”
“晴雯?!”紫鹃猛然见到谌夏乘月而来,不禁一怔:“才刚歇了,怎么这时候你倒来了?”
“我来看看林姑娘。”谌夏笑了笑,拉了紫鹃,紫鹃将手里的盆递给了小丫头,和谌夏在廊下坐了。
“林姑娘可还好?”
“还好,只是今儿哭了一回儿,才刚累了歇下。”
紫鹃如实说了,又打量了谌夏一眼才又好奇道:“反倒是你,这时候不在那边,巴巴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说着朝怡红院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来自是我想来,怎么,不许不成。”谌夏打趣道。
“是谁来了?”里间突然传来问话声。
谌夏朝紫鹃眨了眨眼,站了起来往里走去,紫鹃也连忙起身往里边走。
“姑娘,是晴雯来了。”
紫鹃上前将床幔掀起挂在一边的钩子上,扶了黛玉起身将枕头垫在她腰部,又掖了掖被子才又道:“可是我们吵到姑娘了。”
“没有,是我自己睡不着。咳咳···。”说着便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
紫鹃给她拍了拍背,顺了气才看着谌夏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姑娘可好些。”
“我很好,你回去吧。”黛玉心知必是宝玉叫谌夏来的,本想问宝玉如今怎么样,又觉得不妥,只好应一声打发谌夏出去。
心里却又喜又忧。
宝玉这时候也不知怎么了却还记挂着她好不好,巴巴的打发人特意来看,令她生出一丝甜蜜。
只是他若依旧这般还不知又要吃多少这样的苦楚。
“恕我多嘴,姑娘不要再如此多思多虑,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有一个好身体才好为林姑老爷盘算不是。”
谌夏看黛玉一幅神游天外的样子,心里一叹,兀自开口说道。父亲!可是父亲已经不在了。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了。
“父亲还需要我做什么吗,他已经丢下我走了。”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了下来。
“姑娘,快别伤心了。”紫鹃瞪了谌夏一眼,忙拿了手绢上前,黛玉接过,捂着眼便传来轻轻地抽咽之声。
“姑娘先别哭,你想想,林姑老爷只得姑娘一个,若姑娘有个什么,姑老爷想必九泉之下也不瞑目的。”
谌夏看黛玉停止了哭泣,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才又继续说道。“姑娘虽年纪小,却也是饱读诗书的,怎么会这般糊涂,终日多愁善感、为情所困。我只是一个丫鬟,也不是姑娘身边的人,按理不该我多嘴,可我实在不忍心看姑娘这样自怨自艾,今日索性一气儿说了我的看法,姑娘听不听得进,就在姑娘。”
“林姑老爷走了虽有姑娘记挂未免也膝下凄凉,如今姑娘虽还未出阁,但身在这贾府,寄人篱下、不得自由,四时八节恐怕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上香祭拜。若将来姑娘出阁了,林姑老爷还能有谁记挂呢。”
“这···”黛玉一时呆住,暗道自己竟是从没想过这些,一是更觉愧对父亲。
“姑娘与其忧心做不得主的儿女之事不若为林姑老爷谋一个承继香火的人,也好在四时八节也有人烧一把纸钱。”谌夏道。
“可我没有兄弟姊妹,哪里来的承继香火之人。”黛玉幽幽的说着,眼泪又盈慢了眼眶。
紫鹃在一旁听着觉得谌夏所言在理,真真是为姑娘好,不由暗自点头,过去给谌夏端了椅子坐,又给黛玉和谌夏分别到了杯茶。
“林姑老爷虽不在了,可姑娘在,林家的人在啊!林家宗族里品学兼优的孩子一定有,姑娘可以为林姑老爷过继一个,姑娘也是书香人家,祖上也是有爵位的,不能再姑老爷这里没了后啊!再说即使姑娘不过继,也应该回林家,往后招赘入婿也算是有后了。”
这么说林黛玉应该能听进去吧,谌夏心想,这个时候的人应该很在乎是否后继有人的,如果这一点还不能让林黛玉放下儿女私情,继续与贾宝玉纠缠,那么最终也怕是书中一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