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宫主您起了吗?”第二天一早,宫闻沅便带着厚厚的几本账册来到盛独峰帐前,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向里面喊道,“属下昨天合计了一下咱们的资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希望您能看一下,顺便给属下点建议。宫主?宫主您听得到吗?”
连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帐篷里有人回应自己,宫闻沅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平日里盛独峰可从不贪睡的啊,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来了,或是看书,或是练功,所以她才敢一大清早的就来找他。可今天不知为何,左等右等也不见盛独峰露头。就在宫闻沅琢磨自己要不先回去的时候,旁边一顶稍小的帐篷中突然传来了一连串不寻常的动静。
“闻沅?这么早啊!”盛独峰一边伸着懒腰从那顶帐篷里走出来,一边和呆若木鸡的宫闻沅打了声招呼,“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宫……宫主,您昨晚……”宫闻沅目瞪口呆的指了指这顶帐篷,又指了指原本盛独峰的帐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少主,外面是谁啊?一大早的就这么吵?”还没等盛独峰回答,帐篷内就又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在宫闻沅那快要窒息的目光下,泷川祈鹤双手拄着她的那柄“赤斩”,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了盛独峰身旁。
“不是外人,是闻沅,”盛独峰赶忙上前扶住泷川祈鹤,回头看了眼宫闻沅,盛独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闻沅,你也看到了,我这儿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来。如果你没什么要紧事的话,那就晚一点再说吧,好吗?”
“啊?哦哦!没事没事!您忙您的!属下先行告退了!”宫闻沅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躬身退下了。虽然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她的脑海里已经沸腾开了。先前在中原,那泷川祈鹤赖上他们的时候,宫闻沅就不相信她是真的有身孕了,毕竟她自己也算有些经验,可一直没有证据。直到今天,当她看到泷川祈鹤那虚弱飘忽的双腿时,才终于在心里确定了下来。
不行不行,这么重大的发现,怎么能独享呢?得赶紧告诉宫哥他们去!
“完了,看闻沅那表情,估计马上营中所有人都知道咱们俩的事情了,”盛独峰苦笑一声,搀着泷川祈鹤慢慢的在帐篷前散起步来,“对了祈鹤,你昨晚……嘴里嘟嘟囔囔说的都是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东瀛话。少主要不喜欢,我……我下次不说了就是。”泷川祈鹤俏脸一红,下意识的想要别过脸去。不想双腿突然一软,要不是有盛独峰紧紧搀着,只怕她早就摔在地上了。
“祈鹤,你确定你能赶路吗?”盛独峰担忧的问道,“要不咱们再休息一天吧?反正时间多的是,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没事的少主,我没那么娇气,”泷川祈鹤摇了摇头,“您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您呢,千万别为了我去随意更改计划。再说了,早点把事情都办完,属下也好早点带您回盛家堡啊。”
“……祈鹤,你还想着带我回盛家堡啊?”盛独峰面色一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回家娶了那个绝城大小姐,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对你负责了。毕竟到时候还要考虑绝城的脸面问题。与其那样,你还不如陪我留在西北,等东煌宫的事情走上正轨了,我再把灵歌接来,咱们三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行吗?”
“少主,我从未奢望过您对我负责,您也没必要对我这种人负责,”泷川祈鹤淡淡的回道,“在我家乡,臣女侍奉主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存在什么负不负责。不过属下还是很开心,能在您心里占上一点位置。但请您听我说,感情是感情,利益归利益,这两者终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您是盛家堡的少堡主,生下来,就是为了盛家堡而活的。其实您的心中已经有些动摇了。否则,您昨晚就不会留下来。而是会为了您的曲姑娘,以及所谓的……什么‘守身如玉’,狠狠赏属下一记耳光,然后拂袖而去。不是吗?”
“……你的嘴巴怎么这么毒?”盛独峰被泷川祈鹤这番话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无奈的笑了笑,“罢了,你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反正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怎么做都是我的事情。只希望到时候,咱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温馨,而不是拔剑相向。”
“只要您跟我回盛家堡,我愿意满足您的一切要求!”说到这儿,泷川祈鹤明显犹豫了下,然后才小声的补充道,“或者……或者您有更好的办法,在不伤害盛家堡利益的情况下,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否则,一切免谈。”
“……我当然有更好的办法,”盛独峰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放心吧祈鹤,我会让绝城自己退掉这门亲事的。而且……绝不会伤害到我们盛家堡的利益。这样,你觉得可以吗?”
“……真的?”泷川祈鹤咽了咽唾沫,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现在的盛独峰有些可怕。
“当然,”盛独峰缓缓点头,“别多问了,相信我,好吗?”
“如果您真有这种好办法,我……我自然更偏向它,”泷川祈鹤默许的抓紧了盛独峰的臂膀,“您放手去做吧,属下愿意陪在您的身边,继续为您……披荆斩棘!”
……
等泷川祈鹤的身体稍微好一些了,盛独峰才让人将早饭送来。随便对付了一下后,便有人前来通报,应非枭等人求见。
“恩公!”营门口,应非枭以及七八名汉子正等着盛独峰。一见后者来了,立刻兴奋的围了上来,“百姓们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有您的那笔救命钱,他们终于可以不用活的那么幸苦了!”
“那就好!”盛独峰高兴的连连点头。拿眼一扫,却见应非枭等人并不像是要出发赶路的样子,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那应大当家,您打算去哪儿啊?”
“嘿嘿,恩公,您还是别再叫我大当家了,听着怪别扭的,”应非枭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我家里都没人了,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去。如果恩公不嫌弃的话,我等愿在恩公帐下做个马前卒!为您赴汤蹈火,以报今日救命之恩!”
“啊?”盛独峰听了,顿时惊讶无比,“应大当家……您想留在我这儿?您就不怕……埋没了自己吗?”
“恩公哪里话!我应非枭不过是一草寇,您却是救了无数生灵的大英雄啊!能在您的帐下做事,那是我们的荣幸啊!”说罢,应非枭又迅速回头冲那七八个跟着自己的汉子使了个眼色,身后众人立刻会意,跟着应非枭齐刷刷的单膝点地、拱手抱拳,“请恩公收下我等!”
“请恩公收下我等!!”
“宫主,”贺九燮见盛独峰似乎有些犹豫,急忙在他耳旁低声道,“应非枭在甘州素有侠名,深为百姓们所拥护。现在您收了他,就等于收了大半甘州的民心啊!这对咱们东煌宫日后的发展是极有好处的。属下建议,您还是答应的好!”
“嗯……这倒不假,”盛独峰听了恍然大悟,连忙亲自上前扶起应非枭,“感谢诸位兄弟抬爱!来我东煌宫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诸位还能和以前一样,行侠仗义、为百姓和大义所着想!但是,我也有几句丑话要说在前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东煌宫,也有自己的门规铁律!如果谁敢违反,那我盛独峰,绝不会轻饶他!”
“谨遵宫主令!”
“宫主啊,咱们东煌宫还有门规铁律啊?”等应非枭等人退下后,宫闻旭才满脸尴尬的问道,“那我以前……在值夜的时候偷偷喝酒,是不是也违反了门规?”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呢,”盛独峰笑着摊了摊手,“不过东煌宫既然曾经存在过,那门规铁律之类的,在遗旧址中肯定会有所存案,咱们到时候翻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贺九燮,传本宫命令,让大家伙收拾好行囊,咱们要准备前往东煌宫了!”
“遵命!”贺九燮兴奋的连连跺脚,“太好了宫主!那么久了,我大东煌宫终于能重见天日了!老宫主和少宫主在天之灵,一定会为您感到骄傲的!”
“行了行了,都去准备吧!”盛独峰打发贺九燮等人离开后,突然瞟到了正向自己招手的狄青,当即快步来到了他的面前,“狄兄,你这行囊……是要回去了吗?”
“是啊,”狄青拍了拍肩上的行囊,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应非枭的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我也该回去向上峰汇报了。放心,我会告诉他们,应非枭已经死在了逢渠将军手中。你也不用担心日后会有人来找你们麻烦的。”
“可应非枭没死啊,”盛独峰有些没转过弯来,“难不成那逢渠……”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狄青意味深长的冲盛独峰点点头,“这可是大好的军功,逢渠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虽然他此行没有抓到一个人,但他却可以从别的地方凑出这些人来。至于他怎么凑……这个咱们就不说了。不过,还是要多谢盛兄弟提点之恩啊。你让狄某明白了,真正能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的方法,不在江湖,而在庙堂!此次回去,我定将盛兄弟醍醐灌顶之语尽写于册中,日夜警示自己!”
“狄兄心怀天下,只要我大宋还未到亡国之时,狄兄肯定会有展翅翱翔的那一天!”说到这儿,盛独峰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今日一别,以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同在大宋土地上,同为大宋子民,纵使你我天各一方,也会忆之如旧、心驰神往!”狄青哈哈一笑,张开双臂,“来!兄弟!”
盛独峰也张开双臂,和狄青狠狠的拥抱在了一起。良久,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彼此。
“盛兄弟,送就不必送啦!若有机会,咱们再找家酒馆,痛饮三百杯!”狄青吸了吸鼻子,猛一抱拳,“山高路远,有缘再见!告辞了!”
“狄兄,一路保重!”